第35章 蛇煞纏身
海鳴村,海鳴村。
我的耳朵嗡鳴不止,記憶回到高中開學報道的那個清晨。表舅揪著我的頭髮,把我從校車上拖進道邊的葦塘。那時的他還比我高半個頭,踢我的時候能一腳蹬進我心口裏,倒也不用更多了,這一腳我就再也站不起來。
他騎到我身上,十幾個耳光照著我的臉招呼,我抱住頭,他就又上腳踹。
“上學?你還*的沒上夠!沒上夠是吧!”
“騷*子哪來的錢!老子說你出去賣,你**還不承認!”
“再跑試試?!打死你!”
那時我的耳朵,也逐漸地嗡嗡作響。我想,也許這是自我保護,所有讓我痛苦的聲音,都可以消失在一貫的耳鳴中。
模糊的視線裡,表舅的臉上總帶著興奮的猙獰,從我五歲到十五歲,不曾變過。
我從前很想問問表舅,他打我的時候,到底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快感。
但是現在,我不用再問了。他提到歸葬海鳴村時的表情,和當年如出一轍。
我看到他這副嘴臉就噁心,走上去拎起提包狠狠甩在他臉上,提包的鉚釘劃出一道血口,我卻被憤怒衝暈了腦子,依舊揮起提包照他的臉猛扇!
“回你**的海鳴村!”我破口大罵,罵一句扇他一臉,“我現在打死你!看看有沒有人來給你收屍!”
“柳畫!”柳玉術喊我。
我不聽,掄包在表舅頭上“砰砰”亂打,扇到他脖子都直不起來,血糊了滿臉。衣服下蠕動的東西頂開鬆散的領口,表舅嘿嘿笑著,乾瘦的胸前佈滿蜂窩似的洞,條條細蛇的腦袋從洞裡往外拱。
我驚駭地後退,玄溟扶住我,把我轉向他臂彎裡。
柳玉術說:“他們沾了蛇煞,遲早被侵蝕而死,殯儀館有我的人來收拾,該帶她走了。”
玄溟沒吭聲,攬住我走出靈堂。
那個女工作人員倚坐在門前,似乎睡著了,玄溟走時在她的頭上一點,她腳尖抖了抖。
“這是……”
“她醒來時,會認為所見所聞是做了一場夢。”
我回頭看著,問:“你們經常這樣,給人制造幻夢嗎?”
玄溟把我的下巴轉回來:“我不。”
外面無風無雨,只剩地上潮溼的痕跡。柳玉術後走出來,喊我們上車,這回玄溟抱著我坐進了後座。
他們兩個不說話,我等了一陣,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可以解釋解釋嗎?”
“抱歉。”“對不起。”
他倆異口同聲,說完都不再看我。
其實他倆光顧著打架沒管我這個事,我真的沒太放在心上。畢竟誰想到我會撞上村裏來人偷屍體,還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幻覺和蛇啊。
說來那些突然出現的蛇,我一直以為是玄溟或者柳玉術放出來救我的,結果好像並不是?
玄溟為什麼會那麼着急地看我的蛋,說是“蛇煞”呢?
這顆蛋越來越不對勁了。
“柳畫。”柳玉術神色不安,“我沒有料到,蛇煞會纏上你。”
我已經疲於反應,淡淡地反問他:“蛇煞,是之前崔演家裏那些東西嗎?”
“差不多,剛剛那些人身上的蛇煞,是被你的蛋吸引來的。”
我記得之前那些蛇煞是會攻擊我的,可是剛纔,那些蛇並沒有理我,只攻擊了別人。
這些事玄溟從頭和我一起經歷過,他卻一言不發,我不禁有些心慌。
我轉頭看,他左臂沒有袖子覆蓋的地方露出一點傷口的邊緣,像爪子抓過的痕跡。沒有癒合的傷口邊,還翹著墨色的細鱗。
從昨天到現在,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傷。
我想握他的手,他卻躲開了,又把手藏回身側。
“我以為蛇煞已經被清除了。”我看著玄溟說,想得到他的答案。
“蛇煞是死蛇聚集的怨氣所成,隨處可見,只清崔演家裏的,沒有用。”玄溟一語定論。
“哦……”
“沒攻擊你,就不是壞事。”
玄溟撫著我的頭髮:“煞,沒有善惡之分,如能利用,反有增益。”
柳玉術憂慮道:“柳畫身體太虛弱了,化煞也需要對衝,我不建議教她利用蛇煞自保,還應以壓制為主。”
我主動要求:“海鳴村知道我回來了,我需要點能力自保。這次你們不在,不就是靠的蛇煞嗎?”
他馬上警告我:“的確是蛇煞抵擋了那些人,但蛇煞也在反噬你。柳畫,你有沒有發覺自己陷入幻覺的次數變多了?”
“我……我以為這是正常的。”
“怎麼可能正常。”
柳玉術時不時瞥向我,語重心長地說:“這次不止蛇煞,連生魂都能入體,情況不容樂觀。”
我一愣:“生魂?這麼說那個孩子還活著?”
玄溟臉色不佳:“現在不是關心別人的時候。”
我勸道:“但是鍾媛的死一定還牽扯到其他的事,也許和這個受害的生魂有關。”
鍾媛是我三姨的名字,我一直覺得挺好聽,而她不配,所以臉記不清了,名字還印象很深。
“你不用管。”玄溟依舊不鬆口。
我還得受他的保護,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抿抿唇,不好說什麼。
柳玉術猶豫了一會兒,微笑著說:“沒事的,雖然暫時不清楚鍾媛夫婦的勾當,但鍾媛身上陰氣很重,估計招了不少東西,都是那四個嬰靈替她擋掉了。回頭,我會託各家堂口查檢視。”
“謝謝了。”我說完又想起來他們仙家的規矩,便問,“那,我需要怎麼還願?”
“舉手之勞,你什麼也不用做。”
“那不好吧?”
柳玉術抬頭從鏡面裡看著我,眼神溫柔至深:“柳畫,我說過,你是我生生世世要守護的人,我欠你的,遠比你知道的要多。”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但是旋即就感到身邊一股冷氣蔓延。
壞了壞了……玄溟還在這兒呢!柳玉術對我說這種話也太肆無忌憚了吧?!
我如芒刺背,縮縮肩膀,哪裏還敢回頭看,梗著脖子僵坐了一路。
柳玉術送我們回了小區,下車前他對玄溟說:“抓緊時間,把香堂立起來吧。”
玄溟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做任何迴應地抱起我上了樓。回房後我又去窗邊望了一眼,柳玉術的車停在樓前車位上,沒有開走。
“他走了。”玄溟冷不丁地說。
“車還在呢。”
“車是故意留下給你的,他自己用不著。”
我聽這語氣不對,驚訝地看向玄溟,他背對我坐在沙發上,微卷的髮梢炸毛似的翹著。
好傢伙,醋缸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