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燕和你說什麼了，讓你那麼痛快就跑出來躲著？”我很好奇。

    “她說她要去市裏找那個和我們接洽的人，讓我開車送她過去，在那兒等著接她。”周志說，“以前也這樣兒，前兩天她說認識了個什麼領導，我們一起喝了頓酒，晚上我就給她送過去了，等到後半夜她才下樓。”

    “那這次呢？”

    “我尋思不能這麼快就有下次，所以留了個心眼子，等她一上樓我就跟著上去，聽那個房間裡面根本沒動靜。這女的開了個空房，然後自己下樓去打了個出租，我就開車遠遠地跟著。”

    聽他說的，陳燕也真是有那麼點手段。這種互相欺騙互相利用的伴侶關係，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於是我不評價。

    周志繼續和我講起今夜剛剛發生過的事，說得非常細節。

    “晚上車燈照得遠啊，我要是跟得太緊會被發現，不過好處是前面車開燈，我隔老遠能看著，跟不丟。”

    “然後我就沒開燈，反正這路我熟悉，閉著眼都能開回來。就跟著前面那車的車燈一路往前開，就回到這地方了。”

    “陳燕沒發現我的車，她急匆匆地到處看，能看見啥呀，這兒連個路燈都沒有。她打個手電在前頭找板房，你說她怕鬼吧，她敢自個兒大晚上的跑這兒搞破鞋。”

    “華春豪也是個傻子，我就站田壟邊上，他走過來的時候都沒看見我。”

    周志講著講著已經坐在地上，事情也交代完了，我想起他話裡沒提到的地方，問：“那你看華春豪來的時候，看見我了嗎？”

    周志抬頭瞅著我愣了愣：“你？那可沒有。”

    我閉口不談，悚然望著板房，裡面不合時宜的叫聲也再無法讓我轉移這種恐懼。

    這個地方最恐怖的東西，可能是我自己。

    周志拍拍褲子起身，往板房那邊走了兩步。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不用這會兒進去了吧，多尷尬啊。”我試圖阻止，畢竟這個時候撞破，即便周志想得開，華春豪和陳燕未必想得開。

    “我也沒打算現在進去，我要找的是華春豪，他今天去村裏肯定沒安好心。”周志扶著旁邊一棵剛剛栽好的小樹苗，那棵樹苗本來已經很弱小了，被他這樣扶著，馬上往旁邊歪了過去。

    我心疼樹苗，走過去把他的手扒拉開，把樹扶正，又加固了一下支撐樹苗的棍子。

    周志也不理我，只是抽著煙看著板房，當我重新抬頭看他，我發現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微妙，甚至有一絲奇怪的迷離。

    板房的隔音相當於不存在，所以現在相當於我們都在聽著拍打周志綠帽子的聲音。

    這個人已經夠不是東西了，該不會他還有某些不為人知的癖好？

    周志發現我在看他，低頭衝我笑，我趕緊躲了躲，這個笑能醜得我記一輩子。

    但隨後，綠帽子不再響了，板房裡安靜下來。我看看月亮，雖然剛剛華春豪說自己快不了，但是實際上他還是挺照顧陳燕的，很快就結束了嘛。

    “女人就是不安分，你明明什麼都給她了，她偏要去勾搭別人，還以為騙過了你。”周志的煙抽得很快，火星幾乎燒到手指。

    “你要的不就是這個。”我略帶諷刺地迴應他。

    “我只希望她聽我的去睡應該睡的人，不該睡的別睡。華春豪一個小雞崽子，她為啥非得勾搭他呢？必保是有鬼。”周志把菸頭丟掉踩踩，“發現他倆在澡堂子那兒勾勾搭搭，我就知道還得有下一次，陳燕想要什麼，指定不是隻要人。”

    我沒說什麼。

    惡人有腦子，就是最大的麻煩。

    “她就是想要人。”我不想透露任何事，我也不用透露。

    “不，不是。”周志指著板房說，“如果只要人，她就不能讓華春豪自個兒去泡子村。她肯定想要林場，媽媽的，她八成想弄死我。”

    我簡直不知道是不是該誇誇他思路清晰了。

    不過剛剛他的話倒是突然讓我明白，他的話並不是對我說的，應該就是他在此時此刻的心路歷程。

    陳燕，華春豪，其他的人看到我以後交代的事情，其實就是他們自己內心裏所想，所判斷和決定的事情。

    想到這裏我開始憂慮起來，如果周志真的是這麼想……那眼前就不只是他想和華春豪嘮嘮這麼簡單了。

    我趕緊往他前面站，企圖阻止他一會兒真的進去。

    “好哇。”周志的眼神再次陰狠起來，“這娘們兒想和姘頭合起夥來弄死我！”

    他四處看看，似乎想找一個趁手的武器，然而滿地都是泥土，他居然伸手把一根樹苗拔出地面，提著就往板房走。我在前面試圖攔住他，可根本來不及等到他躲我，我的身體已經自己往旁邊倒過去。

    身體就像不聽使喚，我摔到了地上纔開始恢復能動，可週志已經走出去很遠，只差一步就要拽開板房的門。

    “喂！”我大聲喊。

    周志還是拉開了板房的門，裡面傳出陳燕的尖叫聲，兩個男人混亂的怒罵聲，各種東西砸碎的聲音接連響起。

    我快步跑到跟前，正看見周志拿著那棵樹苗追著華春豪打，居然有些滑稽。

    “姓周的你他嗎別囂張！老子馬上就叫你滾出林場！你媽*的等著！”華春豪一邊穿褲子一邊罵，叫樹苗在身上抽了好幾條血道子。

    “叫老子滾出林場，你有這個能耐？！”周志一腳把他從板房踹出去，陳燕還在裡頭叫喚，這倆男人已經打了出來。

    華春豪那條褲子白穿了，絆住腿出來跌了一跤，趕緊又蹬下去才站起來，光著屁股往田壟上頭跑，周志在後頭追。

    我沒空管陳燕，趕緊跟著那倆男的跑。

    “你奶奶的！陳燕都告訴我了！你找我們包林場，就是想讓我們和你一起洗不乾淨！”華春豪邊跑邊喊，“這個破林場根本不能變現！你他孃的就是拿這兒給上頭做髒活兒的！你掙的是死人錢！你要遭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