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什麼，仰頭看著周志，“可是，昨晚上小豪跟咱們吵吵起來的事兒他們一問不就知道了？”

    周志又揚起手來，我默默往前挪了一步，如果可以碰到他們的話，他再動手我也可以阻止了。

    陳燕縮了縮，周志的巴掌沒有落下來，他蹲在陳燕面前冷笑：“是，我們吵是因為誰來著？”

    陳燕哆哆嗦嗦：“是……是因為我。”

    周志在她臉上拍了拍：“對了，你覺著他會把聊扯你的事兒告訴那倆人？”

    “我又沒和他咋的。”陳燕不安地辯解。

    周志不再搭理她，坐凳子上喝了一大口茶。

    陳燕從地上爬起來：“我出去走走。”

    周志沒吭聲，她兩步一回頭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直到踏出門外。

    我人沒有動，可視野卻跟著陳燕從屋裏走出來，我的腳下從板房裡挪到翻過的土地上，陳燕正在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我前面。

    我趕忙跟著她，她的高跟鞋走在這裏有些困難，崴了幾腳後，她回頭看著板房有一定距離了，才扶著一棵老樹停下。

    這顆老樹底下是個墳，周圍已經刨了，就這裏還沒動。孤零零的墳頭樹看著有些淒涼，我到這來便見到幾隻黃鼠狼在墳前爬，他們看見我，立刻挺起上身一動不動地打量。

    “黃大仙兒？誰家的。”我伸手去碰，那些黃皮子竟然化成煙了。

    怪了，能碰到人，碰不到黃皮子，什麼情況。

    “誒！你！”陳燕忽然小聲衝我叫著，我左右看看，沒有人。

    “叫你呢小丫蛋兒！”她又叫了一聲，見我還是沒動，她竟然伸手把我拉住。

    這……又是什麼情況啊？

    我不是不能被看到的嗎？

    難道環境隨著我接觸的時間變長，也跟著變了？

    我呆滯著被她拉到樹前，她衝我露出討好的笑容：“你是附近村兒裡的吧？”

    她問得我摸不著頭腦，我今天出來穿的衣服咋看也不像和她一個年代的人，她怎麼看出來我是附近村裏的？

    我疑惑地往自己身上看，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身上的衣服已經成了老式的手縫棉衣，頭髮也梳成那個時候村裏常見的一根大辮子。我摸摸自己的臉，是不熟悉的粗糙，現在就是沒有鏡子給我照一下，不然估計是灰頭土臉的。

    雖然感覺上完全不是自己平時的樣子了，但我並不是任何其他的人，只是我自己。我的手紋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

    “嗯，是啊。”我回答道。

    “你是泡子村的不？”陳燕從兜裡摸出一根菸叼上。

    “泡子村……啊，是。”

    當然不是。

    可她既然提了，那我不是也可以是。

    而且如果這就是我知道的那個泡子村，或許還真有點意思了。

    當初我在海鳴村時，曾得到劉家村劉叔和陳姨的照顧，當時陳姨有個親戚，是個拉木材的工人，經常來陳姨家裏要雞蛋。

    那時候陳姨罵他沒出息，說他們都遷到城裏吃香喝辣了，咋吃個雞蛋還得跑這麼老遠地過來要。

    那個拉木材的就說，城裏雞蛋不香呀，還是以前村裏的好。

    我那個時候忙著吃自己的，並沒有在意這個人，只是因為他身上特別臭，是一種我無法形容的臭氣。每一次過來我都得屏住呼吸，所以印象深刻。

    但是陳姨劉叔都像是聞不到他身上的味道似的，我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就這樣忍著。後來我不怎麼去陳姨那兒了，也就再也沒有了解過關於泡子村的事。

    現在回想起來，泡子村應該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至少，村裏的人已經從村中遷進城裏，不再養雞，纔會吃不到家生的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