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過來的時候，手腳已經被綁在椅子上，一個女人往我臉上潑了汽油，她罵我害死了她男人，害得她的孩子沒錢治病，快要死了。”

    “我說他們都會善終的，那個女人問我什麼是善終，一邊問，一邊點了一根火柴扔在我身上。我還在想，她問我什麼是善終，到底什麼是善終？”

    “我看到和她一起來的人躲在門外，火一燒起來他們就跑了，把門也鎖死。火從我的身上燒到這個女人的身上，我們一起死在影廳裡。”

    “畢竟我做了這麼多法術，也算修出來一些不當不正的東西，死後也就繼續修煉下去了。那以後我打聽到，他們籌備這件事很久了。這個女人來之前，其他的家屬慫恿她動手放火殺人，他們會集資給她的孩子治病。後來呢，也沒有下文了。”

    “好在她死了以後，那個孩子的病好了些，後來活得不長，但也沒受太多痛苦。”

    “那個女人可能已經去投胎了吧，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哪怕是魂魄。但我終於想通了，她的孩子會生那樣的病，是因為報應的是她的惡念惡行。所以她活著的時候，那孩子的病，是在折磨她。”

    “我不知道天命是怎麼判定的，但報應並不是我一開始想得那麼簡單，我替他們頂了一些，他們就能高枕無憂，這樣簡單的事從來都不存在。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一切言行，甚至念想負責。這些言行念想的回報，輕重不同罷了。”

    湯沐恩說完若有所思，我們所在的影廳也已經燒成一片廢墟，周圍的火光轉瞬都熄滅，我的手掌沾滿了灰燼。

    “你應該不是想讓我放棄解救盤城，不然沒有必要繞這麼大一圈子。”我果斷地把話題兜回來。

    她說的這些，其實並不能清晰地作證我不能去動她的地盤。

    直接阻止我本就是個不太可能的事情，我背靠太多能左右盤城的仙家，即便只是我自己，現在的能力也足以在她這個級別的法術面前保護自己的安全。

    龍鱗祭坑尚未完成，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蛇煞撞到她的法陣上死了，那僅僅是個小意外，玄溟不跟去的話，也不能怎樣。

    重點還是在祭坑。

    她的目的，或者說她背後還有什麼人的目的，是衝着玄溟來的。

    沒有玄溟，就沒有盤城的龍脈了。

    湯沐恩從燒燬的座椅前站起來：“嗯，你說得對，我只是想自己徹底消失之前找個一定能活很久的人說說話。”

    “祭坑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我不讓她把話岔開。

    湯沐恩的臉逐漸褪色，青慘慘的：“盤城的風水局是百年裏所有此地的仙家逐漸造就，沒有人能夠脫得開關係，你現在要變已經晚了，即便你有輝叔也沒有用……你和玄溟真君不過是一廂情願，只會造成更大的災禍。”

    “那巷子裡到底藏了什麼？”我也站起來繼續逼問。

    “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動得了河道動不了人的道，我在那裏所做的一旦被釋放，其他的邪祟也會跟著鬧起來。”湯沐恩自顧自地說她自己的話，“我們在盤城做的局就像環環相扣的鎖，你快要拉不住了……”

    她注視著燒燬的熒幕，我跟著看過去，那邊只剩下黑洞。

    黑洞裡有東西，氣息越來越強烈了。

    我忽然明白她為什麼把話說得這樣混亂，她是在掩蓋事實，她不能說出背後真正與之相關的那個人，或者……那些人？

    她可能就要魂飛湮滅了。

    “你現在是我堂口的仙家，我可以保護你！”我向她伸出手，她卻飄起來後退。

    “你怎麼知道你堂口裏的內鬼只有我一個？”她慘慘地笑著。

    我愣了一下，依然向她靠近，蛇煞從我的身上溢出來，撲向那片黑暗。可我的蛇煞一靠近，就被黑暗中無形的力量震碎。

    “他們為什麼可以威脅你什麼都不說？”我也試圖飄起來，面前的影院廢墟化作濃霧，濃霧裏顯現出那條巷子的模樣。

    這個夢境在我的強制介入下趨近於崩塌，它閃爍不斷，湯沐恩也開始緊張地東張西望。

    無數草人吊在我的頭頂，它們變得和人一樣大，湯沐恩在裡面也如同被吊着，她不是不想靠近我，她是不敢。

    我突然想通，朝她喊道：“是不是他們綁了你的嬰靈？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