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嗎？”

    我愣住了，熒幕裡面女孩的臉越來越近，目光指向我。

    “你看到這裏，應該已經猜到結果了吧？”

    她說著，背景的巷子裡傳來風鈴的聲音，隨後又出現在我的耳畔。

    我轉過頭，看到身邊的座位上坐著那個女孩，她的側臉真的很清秀，和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帶著笑容。

    我們中間終於不再隔著那道熒幕了，我與她通靈般的感知也終止，我再也聽不見她心裏的聲音。

    但在這一刻，我也認出了她。

    “湯沐恩。”我叫出她的名字。

    她的側臉轉過來，抬起手，指尖勾著那隻草娃娃風鈴，最上面吊着這些草人的環和鉤子都是玻璃的，這就是從前馬浩送她的那個風鈴。

    “我把所有和他以前一起打打殺殺的人，還有那天來奪走我孩子的人，都變成了草人。”湯沐恩抓起一隻草人，低頭細細地觀察著。

    那個草人在她的手上動了起來，發出孩童般尖銳的哭聲，不住呼喊著：“媽媽！媽媽！”

    “我把他們的魂魄囚禁起來，煉化成嬰靈一樣的小鬼，他們無法投胎，心智會永遠停留在嬰孩的狀態。”湯沐恩慢慢收緊手指，將那隻草人攥緊，壓扁。

    草人哭得更加淒厲，我的耳朵備受折磨。

    “把手放下。”湯沐恩的目光突然轉向我。

    我舉向耳朵的手只能放下來，她手裏的草人扭動著，身體裡被擠壓出黑血。

    湯沐恩輕輕鬆開手指，又再一次捏緊：“你要聽一聽這個世上惡人哭喊的聲音，看一看他們在無知無助的時候被傷害的樣子。你會重新審視自己所做的一切。”

    “這和你在巷子裡設陣搗亂有什麼關係？”我把話轉回現實中來。

    “我不想讓你變動巷子裡的風水，因為這裏是我的地盤，這不是很好猜嗎？”

    湯沐恩攥住的那隻草人在她的掌中灰飛煙滅了，但線連著的地方緊接著又長出一個草人。

    新的草人氣息和之前的不同，已經不是同一個魂魄了。

    她這個風鈴上，這麼多年裏換過多少人呢？

    我不算是個公正嚴明的人，所以如果她私下裏處決惡人，我不會有什麼異議。只是這個行為現在與我在盤城鼓搗風水扯上了關係，可能不得不礙她的事了。

    “所以今天是你要殺輝叔，躲進巷子之後又讓巷子裡的其他仙家掩護了你，是吧。”我捋了捋，“那個陣法挺像回事兒，你是怎麼搞來玄溟的龍鱗做祭坑的？”

    “不是我搞來的，你要不要聽聽後來的事情？”湯沐恩不肯接我的茬。

    “繼續放電影嗎？”

    “不放了，因為馬上你就要感覺到了。”

    我皺了皺鼻子，聞到一股無比真實的煙味。

    狹小的電影院燒了起來，最先燒燬的是熒幕，光芒點亮了漆黑的影廳，周圍的座位上沒有人，只有我與湯沐恩。

    這是個夢，再真實也僅僅是個夢。

    我與她繼續安靜地坐在原位，她不動我就不動。

    “我詛咒他們，用他們的生辰八字或者身上的物件做成草人，盡我所能地折磨他們。那些人生不如死，被病痛和噩夢逼到自殘自殺瘋掉，他們的癲狂已經無法感知自身之外的痛苦，所以他們無辜的家人，要麼得到了善終，要麼拜託他們之後過上了正常平靜的生活。”

    湯沐恩側身靠在椅背上，火勢漸漸將周圍的作為吞沒，只剩下我們。

    “我成功了，我報了仇，成爲了那些惡人的報應。”湯沐恩的眼睛映出跳動的火苗，“可是我也和月嫂一樣，做得太多，必將自食其果。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得到的也是報應。”

    “我詛咒別人的事情，不知道怎麼被那些人還活著的家屬查到了，他們找進我租的房間，要和我算賬。好在那天我並沒有在家，而是在旁邊的……就是這個影院看電影。”

    “那是什麼片子來著？《大話西遊》吧？反正是租的碟片，我自己一個人包的場，可是完全看不進去，睡了好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