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一場混亂
歌廳的老闆對此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反正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兒只需要給一個人的工錢,端茶倒水擦桌子沒出問題,他就對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今天客人不多,女孩收完一桌吃剩下的果盤以後,滿場的客人就只剩下一群喝酒划拳的小年輕了。
時間已經接近半夜,舞池中央唱歌伴舞的女人也覺得冷清,因為沒人點歌,她就照著以往歌單裡很火的金曲一路往下唱,身體搖擺的幅度也小了許多。
坐在曖昧燈光中的另幾個女孩把目光投向那群年輕人,似乎在他們身上看到了生意的影子。
正在擦桌子的女孩對這樣的情形已經見怪不怪,她知道這裏的男男女女在深夜之後總會成雙結對地走進附近的賓館,或是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她從不好奇,從不接觸,本能地懂得那種關係背後黑暗的一面,她是躲藏在波瀾深處的小魚,小心翼翼地避開遊弋在附近的獵食者。
她想離開這個地方。
在不經意的鏡頭裏,我看到過她床墊子下面的鉛筆盒,裡面整整齊齊疊著她攢下來的錢。
這筆積蓄看著不多,但在那個年代,還是有希望在盤城換個乾淨的容身之地。
那群吆五喝六的年輕人不知道聊什麼起了勁兒,開始拍桌子摔酒瓶。歌廳老闆淡定地站在一旁不予理會,這樣的場面他已經見多了,只要沒有鬧到腦袋開瓢,他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能在這兒開歌廳的人,多少有點背景在,遇到打打鬧鬧,回頭怎麼定論都要看誰的關係硬,事發之時摻和進去,那都是多管閒事。
歌手瞥瞥老闆,繼續唱歌。那些坐檯的女孩子也都各聊各的,不再關注生意了。
女孩也下意識地遠離那一桌人,她收起了抹布,端著盤子轉身往後廚走。
“我***的!!”
隨著一聲爆罵,酒瓶子炸彈似的在她跟前爆開,玻璃渣滿地崩飛,大半瓶子酒撒了一地。
她腳下一滑,連人帶盤子一起摔了出去,破碎聲接連響起。
場面頓時安靜了。
老闆深深的法令紋扯了扯,指指後廚,示意她趕緊躲開。
女孩趴在地上,摔得頭有點暈,剛剛跌倒的時候她的手正好按在玻璃碴子上,現在才反應過來疼痛,她費了好大的勁才爬起來。
身後那個摔瓶子的年輕人醉醺醺地來拍她的肩,口齒不清:“誒,老子想砸就砸,賠得起!你們不都喜歡錢嗎?給你錢!”
他說著揚了一把紙幣在女孩臉上,紙與臉皮接觸的響聲乾脆利落,抽得她一陣發愣,沒有去撿錢。
那個年輕人背後的同伴把女孩從地上拉扯起來,笑嘻嘻地拐着她的手臂:“走,咱不喝了,走了走了!”
女孩企圖掙脫他的手臂,可那個男人的力量遠遠不是她能抗爭的程度,她幾乎被拖著往外走。
老闆喊住那幾個人:“喂!錯了!她不是!”
那個撒錢的人滿口髒話地衝他吼了一通,勉強說清楚兩句:“你這兒除了男的就是雞!老子給了錢就算數!”
老闆也讓他罵急了,從吧檯提著根撬棍出來:“小兔崽子毛沒長全在這兒撒野?”
那年頭的街頭混子,動起手來都是往死裡陰,喝酒的幾個年輕人直接抄起了凳子,朝著老闆的頭就砸!
歌手立刻不唱了,給了個眼神給身後,伴奏樂隊也有三個年輕小夥子,從樂器箱子裡掏出幾柄西瓜刀,跟著老闆上去就砍,坐檯的姑娘們匆忙跑出後門。喝酒的一行人中也有人追了出去,外面傳來女人淒厲的尖叫聲。
打起來沒人顧得上女孩,她被丟在一旁,眼看著昏暗的燈光下那群人打得血肉橫飛,她卻連逃都不敢逃。來盤城這短短的一個來月,這樣的場面她還是頭一次遇見。
沒過多久,門外吵吵嚷嚷的聲音響起,似乎來了很多人。他們手裏提著傢伙,氣勢洶洶闖入歌廳,加入了這場暴力盛會。
那些體格沉重的男人接連摔下又爬起來,酒瓶子和兇器亂飛,女孩如同身處於槍林彈雨,幾次差點被落下來的利刃割傷,又險些把人絆倒,差點被砸在身下。
她呆滯地癱在地上,燈球依然在閃爍,她的世界和我的視野一樣混亂不堪。
在這混亂中,一隻手伸出來,飛快地把她拽進了角落。
她嚇得叫了一聲,好在場面太混亂了,沒有人注意到她。那隻手扯著她,從歌廳的後門悄無聲息地遛了出去,逃進巷子裡,越走越遠。
他們繞過了嘶吼的歌廳正門,避過橫陳在地那些生死不明的人,躲開周圍看熱鬧的鄰居。夏日深夜的潮氣透過熒幕滲透我的衣服,彷彿自己也和他們一樣行走在巷子中。
女孩開始恢復理智,注意到那個拉著自己離開的人。
那是個黝黑精瘦的年輕男人,一頭板寸,路燈甚至能穿過發茬,照出頭皮上晶瑩的汗珠。他穿著在普通不過的背心,手臂上的線條硬朗結實,也許長期從事體力勞動吧。
他不回頭地把女孩拉出了是非之地,停在一盞偏僻的路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