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現在看不到祭坑的痕跡。

    巷子向着我的視線前方延伸，看不到盡頭。

    根據那四個鬼仙的說法，我已經知道這條巷子說的就是這裏，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我在臆想之中的創造，還是我真的在睡夢中魂魄被拉進了這個地方，還有待商榷。

    目前除了有點冷，我還沒有明顯的不適感。

    而且面對這樣孤立的環境，幾番前世給了我對抗恐懼的勇氣，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發自內心地不再害怕。

    前面會有什麼東西在等我？

    我回頭望了一眼，是和眼前一樣沒有盡頭的巷洞。

    這裏雖然是兩棟樓之間的過道，但上面架起了鋼筋，鋼筋上覆蓋著塑膠膜，撐起一整片類似於頂棚的遮擋物。

    這處建築與主城區的商業街相鄰，原來也屬於繁華地帶，組成巷道的部分建築，是過去的百貨商場。最下層是上世紀末的老式歌廳，中層有一個很老舊的電影院，其餘的地方在經濟蕭條之後，改爲了古董行。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條巷子裡面還有買早點的人出出進進。

    我走讀的時候經常坐車路過這裏，放假了也會到商業街去玩，但是蘇小眉從來不帶我來這兒，僅有一條馬路之隔，我卻每一次都與這裏擦肩而過。

    “那有什麼好玩兒的啊。”她總是不屑地朝著巷子裡面瞥一眼，馬上把我拉走。

    我不是沒有好奇過，然而幽深看不到邊的巷子實在不像一個安全的地方，我那時候並沒有一探究竟的勇氣。

    後來我漸漸從一些同學口中得知，巷子裡的歌廳出過許多打架鬥毆的事，從開業以來的那些年裏零零碎碎死了不少人，總有人在巷子裡看見鬼，所以這地方就荒了。

    我的堂口裏，都有哪些仙家是從這個巷子裡來的呢？

    胡風簫會問的，我相信他，不過我有種直覺，我可以自己憑藉着對於靈體的感知，追根溯源找到那些與這個地方有著關聯的人。

    他們成爲了我的仙家之後，他們就與我產生了尤其深厚的聯結，我的因果緣分如同一根菟絲子，把堂口這一棵主幹上的所有枝杈都纏縛起來。

    只是我這一棵菟絲子不是從他們身上汲取養分，而是我在把養分輸送給他們。

    隨著感知的增強，我的腳下開始出現流動的白霧，連帶著我視野中的霧也凝結成氣旋，清理出來一大片寬敞的距離。讓我能夠看清楚許多剛剛看不到的景物了。

    離我大約三十米遠的地方，巷子的一側掛著一串風鈴。風鈴中心的撞柱是一串五銖錢，它的周圍懸掛著許多草編的娃娃。

    這個風鈴，它不會響啊。

    那一串五銖錢很難被風吹動，而且草娃娃即便相互撞上，也根本發不出鈴聲。

    捲動的霧氣邊緣正好碰到了那個風鈴，它竟然詭異地搖晃起來。

    那霧氣浮在我周圍連微風的波動都沒有，卻能帶動那麼重的風鈴。

    然而還有比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隨著風鈴搖動，那些吊成一圈的草娃娃，發出了聲音。

    “哇哇哇！！”

    “嗚哇——哇啊！”

    “咿呀！！！”

    他們此起彼伏地尖叫著，釋放著嬰兒般刺耳的哭聲，迴盪在空悠悠的巷道里。

    我下意識地回頭，發現身後幾十米的地方，霧氣濛濛裡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風鈴，發出一樣尖銳的哭喊。

    它是在要我過去嗎？

    為什麼我會這樣想？

    身體裡奇異的感受涌起，我像一個滿心愛意的母親，本能地對所有孩子的哭聲做出反應，大步奔向那個尖叫吵鬧的風鈴。

    當我走到它的面前，它真的不叫了。

    五銖錢撞柱一動不動，草娃娃安安靜靜。它們滿身捆著紅繩，吊在那裏紋絲不動。

    這個紅繩的繩結看起來很特別，剛好捆住草娃娃的四肢和脖頸，軀幹處只有背後筆直的一根連線著上下，前面的身體沒有一根繩子阻礙。

    這樣的姿勢太奇怪了。

    我抬手撥弄一下草娃娃，只是晃動，沒有出聲。

    掛著草娃娃風鈴的地方，正好對著巷子邊上的一處樓梯，沿著樓梯可以走到建築物的樓上。之前這裏都封了，我走過來的時候，其他的樓梯口都被鐵柵欄鎖住，這一個暢通無阻，就像是為我準備的。

    我本心裏是想找找祭坑的，反正沒有看到祭坑，上去瞅瞅也行。

    踏上臺階的瞬間，巷子裡的霓虹燈亮了起來。

    我猛地回頭，那串風鈴上所有的草娃娃都面向著我，沒有嘴的腦袋甕聲甕氣地叫起來。

    “媽媽！媽媽！”

    它們身體裡滲出濃稠的血，從肚子開始浸透全身，直至飽脹到滴落在地。

    霓虹燈的彩色光暈透過濃霧，許多人形陰影在迷幻中游走，它們朝著我聚集過來，卻不靠近，在樓梯口圍成一圈。

    我急忙奪回視線，朝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