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搪塞了唐亦萱，轉而和她聊了聊日常生活上的問題。這個女孩不怎麼喜歡錶達，當我問起這個，她就不說話了。

    她和父母說的那些，更像是一瞬間的爆發，除此之外，她不想再將生活上的傷口揭露出來。

    既然她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去問了，我陪她坐公交回去，到站是一個很偏僻的舊小區。

    苗宇軒跟著這一路上，那些暗搓搓跟著的孤魂野鬼都散開了，我目送唐亦萱上樓，看了一下時間，末班車已經沒有了。

    我租的房子不在市裏，要想倒公交回去有點困難。

    不如一會兒直接打車回去吧。

    可是直接打車回去，我今天出來的意圖也就不能達成了。

    “奇怪了，黃立秋說我出來會遇到的啊。”

    苗宇軒很有興趣：“十三爺說什麼了？”

    “他說我會遇到一個人，和她好好聊聊。之前說我蛇胎的時候他也交待，一切都是順水推舟。不可強求，強求反而不可得。”我撥弄著手裏的那串蜜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得到了這個東西，我就時不時地拿著盤。

    “那姐姐你現在就該回去呀。”苗宇軒點透了我，“十三爺都說了，你帶著目的強求，是見不到的。這就是不可得嘛。”

    “你倒是鬼機靈啊。”我實在無奈。

    罷了，黃立秋這人的話就是模稜兩可怎麼解釋都行，沒有不準的，但也沒有準到一語中的。

    啊不不，他查唐亦萱的事情的時候，倒是挺精確的。

    我掏出手機來打車，忽然感覺一陣不舒服，本能地抬起頭。

    車站附近的路燈閃了閃，燈下好像走過去一個人。

    “柳姐姐，你看到什麼了？”苗宇軒飄落下來，站在我身邊。

    “你也看到了？”我依然注視著那裏。

    “這附近的鬼魂還挺多的。”苗宇軒說，“飄過去一兩個也沒什麼關係。你聽。”

    夜色裡傳來幾下低悶的“咕咕”聲，這樣的聲音我在海鳴村聽到過，很耳熟。

    夜貓子，就是貓頭鷹。

    貓頭鷹，和我那次見到的海鷗一樣，是能聞見死人味兒的。當附近有動物的屍體，或者有老人即將去世，貓頭鷹就會飛到這裏來。

    但貓頭鷹不會像海鷗那樣一群一群地飛過來，聽聲音也只有一隻，我不太擔心它會攻擊我。

    “柳姐姐，剛剛那個萱萱姐姐，家裏有兩個老人臥病在床是不是。”苗宇軒忽然提起來。

    “不能吧？這附近的老人很多，她家出了這麼多事，老人不能再出事了吧？”我忽然不安，“那這孩子也太慘了點……”

    苗宇軒很警惕地揚起臉，看向唐亦萱家這棟樓。

    這附近的氣氛很不好，下車過來的時候，我就有種去拜訪灰仙的時候的感覺。

    難道這裏也是一個盤城氣運阻塞，容易聚邪的養屍地嗎？

    也許是時候把玄溟叫來了。

    “柳姐姐！”苗宇軒突然大喊。

    我直覺地抬頭，一個像人的東西從六七層高的樓上墜了下來，連看清是什麼的時間都沒有，我當即朝著那東西墜落的地方撲了過去。

    我接到了，一定是接到了。

    不到一眨眼，骨頭髮出清晰碎裂的響聲，是我的骨頭。

    苗宇軒哭腔叫著我，我還有意識，痛得也眼前發白，背後被重物死死壓著。

    唉，我確實是不怎麼擅長救人。

    一雙很小的腳慢慢走到我面前，穿著素淨的布鞋，像個小老太太。

    “媽的黃立秋……”我突然明白了，心裏頭開始罵人。

    他是讓我，這麼順其自然地遇到這個人？

    怪不得他不說明白，他說了我今天絕對不出來！

    單老太，我面前的這人就是她。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把從樓上掉下來的人從我身上拉開，我的身體也自行恢復到可以坐起來了，可是痛覺也跟著明顯了很多。這一砸砸得我兩條胳膊從肩上脫臼，我硬是蹭著地面接上一條，又拿接好的這隻手去接上另一邊。

    那個掉下來的人，竟然是我剛剛送回來的唐亦萱。

    她看起來沒有外傷，還在嗚嗚咽咽地叫，應該疼得厲害，意識不大清醒。

    “快叫救護車！”我兩邊手還有點抬不起來。

    “不用了，她沒事的。帶她回我那裏去，歇一會兒就好了。”單老太說著把唐亦萱背在自己背上。

    一個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揹着個病號，也太不穩妥了。

    我的身體迅速地復原，等疼痛一消失，我就起來去把唐亦萱接了過來。不得不說海鳴村這次經歷以後我的力氣也變大了不少，揹着一個和我差不多體型的女孩，還能走得挺快，要在以前我根本挪不動一步。

    剛剛突然遇到跳樓，還沒來得及叫玄溟，既然已經見到了我要見的人，就不急著把他叫過來了。

    苗宇軒傻傻地拉著我的胳膊，不敢看單老太。

    “這個孩子是跟著你的吧，我家那個地方他進去會害怕的，你讓他先回去吧。”單老太說。

    她說的一定是苗宇軒了，單老太是修佛的，小鬼仙苗宇軒現在就這麼怕了，一會兒一定更不舒服。

    “軒軒，你先回去，暫時不要叫玄溟真君他們來。”我交待道，“四爺二爺他們也不用啊，如果需要我就自己叫他們了，你跟他們說我去奶奶那裏坐一會兒就行了。”

    “可是柳姐姐你現在身體沒事了嗎？”苗宇軒不住地摸著我的關節，一臉的不可思議。

    “姐姐現在是超人了，摔摔打打都沒事。”

    苗宇軒並不相信我的話，猶豫著不想回去。

    “你在這兒我要擔心的。”我勸解道，“今天你做得很棒，不愧是我的悲王。以後還有那麼多事情需要你，你可得回去好好修煉，今天和我沾的緣分夠不夠你增長一下呀？”

    “夠！軒軒一定好好修煉。”苗宇軒揪著我的衣角，“如果姐姐遇到事情一定要叫我呀。”

    我立下承諾，他纔不舍地走了。

    單老太領著我走進小區裡面邊角的一棟樓，就住在一樓東邊那戶，我揹着唐亦萱進去，她已經鋪好了床，讓我把人放上去。

    她的床頭掛著一串鈴鐺，唐亦萱躺上去以後，她一邊低聲唸經，一面撥動鈴鐺，隨著鈴聲，唐亦萱臉上的痛苦表情平靜下來，呼吸漸穩，彷彿進入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