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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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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生樁遺蹟

    “等一下……”我侷促地拉拉胳膊提醒他。

    他低頭看了看我,大概意識到我一身溼漉漉的衣服實在狼狽,就領著我靠邊找了個能看到舞臺的小隔間坐下。

    舞臺絢麗的燈光閃爍著,照不出我們的所在。晦暗中玄溟擋住過往的人群,手掌伸進來掀起我的溼衣服。我嚇了一跳,卻發現他在慢慢地撫摸我的傷疤。

    我覺得好奇怪,按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

    “我這次欠你什麼了嗎?”我怕這又是要“納貢”。

    “沒求,不欠。”

    我看不清他的臉,聽他的語氣總沒有什麼明顯的起伏,有點不安。

    “你……”他忽然提起,“還想幫胡四?”

    “幫他?為什麼?”

    “你的蛋把我抵開,讓胡四把你扔進池子。”

    我被他說得莫名其妙:“他把我扔池子裡差點淹死,我腦子裏全是水纔會幫他!”

    玄溟沒吱聲,我想了半天終於明白過來了。

    難道,他以為那時候我想幫胡四,所以情緒反應在蛋上,就把他給彈開了?

    他該不會在吃醋吧?

    我勾住玄溟的肩膀,把他拉過來:“你相信我,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纏上我,我沒有一點要幫他的意思。”

    我說完,聽他的呼吸都平緩了。

    果然在吃醋。

    我記得他好像也受傷了,摸著黑去拉他的另一隻手,他卻提前把手背到身後去。

    即便我這樣對妖魔鬼怪一知半解的,也知道那麼多尾巴的狐狸得有多不好對付,玄溟一邊要收拾他,一邊還要下水來救我,肯定很不容易。

    胡風簫究竟在這裏設了一個什麼樣的局?

    不弄清楚我不會罷休的。

    “剛剛水下是怎麼回事?”我問玄溟。

    “那不是真的池水,你看到的也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我感到毛骨悚然,剛剛是穿過了現實的浴池,進入另一個世界了嗎?

    “那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想知道?求我。”

    我沒成想這會涉及到複雜的法術,還以為只要和我說就行了。

    “但是現在這裏是公共場合,不方便‘納貢’吧?”我和他商量,“要不先欠著?”

    “先納貢,後有應。”他容不得商量,“何況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沒有能抵押的了。”

    “那除了‘那個’,你能不能要點別的?”

    “你沒有立香堂牌位,別的不行。”

    煩死了這個規矩!

    我簡直沒法和他繼續談,正在頭疼,他突然把隔間的簾子拉上,扯掉我的褲子。我毫無準備地被他按在身下,還沒有來得及拒絕,他的頭就朝我腿間低了下來。

    外面吵鬧的音樂淹沒了這一小塊封閉的空間,也讓我咬痛手指都忍不住的喘息聲消弭在黑暗裡。

    玄溟抬起頭來,扶住我癱軟的腰,一隻手在我的眼皮上輕輕地遮住。

    “即納供養,得償所願。”

    他話音落下,我耳畔的所有嘈雜都銷聲匿跡。

    手指從眼皮上離開,我睜開眼睛,面前居然是一片渾濁的湖泊。

    昏黃的沙塵矇住天空,一派肅殺景象。

    玄溟把我從地上抱起來,讓我看著湖畔上的一列人影。那些人穿著破爛的衣服,男女老幼都有,正在湖邊被一些拿著槍的人檢查。

    那些拿槍的人穿著我在抗日劇裡見過的日式軍裝,繞著那些破破爛爛的人發出聽不懂的口令。前面的一個男人的膝蓋被一個士兵用槍頭的刺刀捅穿,跪了下去。另兩個士兵走來,一個掰開那個男人的嘴,另一個往嘴裏填石頭。

    那個男人慘叫著,我頭一次聽見這麼恐怖的聲音。任何影視作品都沒有這一刻那樣直觀的殘忍和衝擊,這是真的,發生在我眼前!

    我不敢再聽,雙手捂住耳朵,依然無法抵擋住那些尖銳的叫喊和哭聲鑽進大腦。直到那個男人再也喊不出聲,兩個士兵拖著他的屍體,扔進了湖畔一個石頭樁子後面。斗車開過來傾倒碎石,湖岸向水中延伸。

    那些衣衫襤褸的人繼續被驅逐著往湖裏走,士兵又從隊伍裡挑了一個小孩,以同樣的方式逼迫他跪在水裏,向嘴裏不停地填石頭。那個孩子只有十幾歲,瘦成一具皮包骨,石頭填進去,肚子鼓出來。沒叫幾聲,人就斷氣了。

    士兵機械般地重複步驟,把那些人不分男女,不分年紀,一個個地填進樁子裡。四處瀰漫着無法呼吸的絕望,我似乎明白了這天為什麼那麼暗,湖水為什麼那麼渾。

    地獄也不過如此。

    我無法再看下去:“為什麼不能阻止他們?”

    “因為這是已經發生過的,既定的歷史無法改變。”玄溟平靜地說道。

    “歷史?”

    玄溟點頭:“這裏從前是一片湖,上世紀三十年代,倭寇在此地填湖建崗。將附近村鎮的人帶來‘打生樁’。”

    我知道打生樁,這是一種殘忍的祭祀儀式,在重大的工程動工的時候,將活人填埋在橋墩或者地基內,祈求工程順利,建築長久堅固不倒。

    但是這樣的行為如果真的可以得到神的保佑,那神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玄溟繼續說道:“那時的哨崗已經拆除,按理說封在地基之內的魂魄都應該轉世投胎了,然而此地被人精心佈置,使得魂魄被困在原地無法離開。你在水池中見到的,就是這些被打生樁的魂魄。”

    “也是這些人乾的嗎?!”我氣到發抖。

    玄溟搖頭:“是杜陸乾的。”

    我一下子想起之前顧客大姐和我說的鬼故事。

    之前在這裏開溫泉宮的老闆,真的是杜陸?

    他和屠老頭,老瘸子,都不幹人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養鬼可以聚財。”

    好啊,聚財。

    爲了錢,讓遭受了那麼多苦難的同胞的亡魂,一直徘徊在這裏無法投胎,老王八蛋就該千刀萬剮!

    要不是杜陸這個老東西已經像拍蚊子似的死成一灘了,我饒不了他!

    可是現在我更不明白了:“那現在怎麼回事,杜陸已經死了,為什麼這些人的鬼魂還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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