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仙是胡黃白柳灰這一系中的仙家，也就是老鼠。

    在我們盤城，主要還是家裏供胡黃常蟒悲的多，灰仙確實不多。

    灰仙一般是帶偏財和轉運的，部分人家裏當財神供著。但也有說法，說灰仙搬財，有時候是從別人家搬到自己家，或者從自己的下半輩子搬到眼前，總之是要還的。

    何況老鼠這個形象，也不怎麼正面。

    如果有其他辦法生財，有別的緣分的自然會去找其他的仙家辦，這樣信灰仙的就更少了。

    玄溟看中的是灰仙改變風水的轉運能耐，但是具體怎麼做的，我還一無所知。

    所以我也想著，或許找其他的仙家也能辦，可是玄溟態度這麼堅決，我又覺得他有必須這樣找的理由，沒有提出異議。

    果然玄溟是鐵了心要找徐聘君家的這位灰仙了。

    “你家的這個不一樣。”玄溟發出了他的霸道總裁式要求。

    上門要人，好歹你也說說為啥不一樣吧。

    我接過話茬：“那還是請你幫忙說說情吧，畢竟這個事情涉及到盤城的大事，如果做成了，你也沒什麼壞處。這個轉運，未必就會違逆天條，就算違逆，那天塌了也有玄溟真君頂著，是不是？”

    徐聘君感覺挺老實一個人，聽我說完就猶豫起來，也不打個迂迴，直接說：“那我現在問一下啊。”

    他身後的郎大柱又給了他腦殼一敲。

    郎銀鈴拉住她父親：“算了，咱家弟馬是老實人，別讓他難辦。再說玄溟真君親自出馬，輝叔不來不給面子，也不太好看。就算他鐵了心躲在洞裡，玄溟真君一發狠，咱們家堂口就沒了。”

    郎大柱左右沒辦法，他看我，我當然不會讓玄溟砸人家堂口，但是我這會兒得裝個壞人。

    “玄溟，不行就動手吧。”我說。

    玄溟等我這話等好久了，他馬上褪了人形，一團陰雲從我身邊騰起來，把整間屋子的邊際全都磨滅了，它的真身都隱在雲團裡，只露著一隻巨大的龍眸，冷冷從天花板注視下來。

    外邊晴朗的天空陰雲密佈，眨眼間暴雨撲打窗子，電閃雷鳴。

    這股威壓尤其駭人，面前的那一群仙家都連忙做出抵禦的陣勢，然而連教主在內的郎大柱都無法正常維持站直的姿態，他身邊的幾個仙家都瞬間從人形變回原形，郎銀鈴刀還沒拿起來，人已經跪在了地上。

    然而我很清楚，玄溟只是現了個形，還沒有一點要攻擊他們的意思。

    徐聘君立即站起來雙手合十：“求求玄溟真君，放了我的仙家吧！”

    我端坐著：“麻煩請灰仙出馬吧。”

    徐聘君馬上閉上眼睛準備唸咒，不過他開沒開口，一個影子已經竄上了他的身體。

    徐聘君猛得睜眼，眼神已經成了另一個樣子。

    “大輝上身了！”郎大柱說道。

    玄溟還在屋頂上看著，給我壯勢。徐聘君開口，嗓子裡發出來的卻是一箇中年大叔的聲音：“我自己來了。龍君究竟有什麼要緊事，一定需要找我這個廢仙來做？”

    我想要把轉運的事情再和他重新交代一番，但是他搖搖頭說不必了，他知道是爲了龍氣迴流。

    徐聘君坐凳子上，抱起一條腿翹著腳，垂下眼睛，用餘光掃著我。

    “樓下那個水溝只是個由頭吧，那個好破，你找來的這個煙魂就能解決橋下養屍地的問題，花錢辦法事就行了。”徐聘君很老道地交代著，“但是你，柳畫，你肯定想知道為什麼我留著那麼個東西在眼皮子底下不管，明明一伸手就解決的事。”

    “我確實有點疑問。”我覺得他說話很能擺譜，說不準真有挺大的能耐。

    “因為這就是我乾的。”徐聘君說。

    我一時語塞。

    “我知道是你乾的。”玄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

    徐聘君仰頭望著玄溟的眼睛，一蹦蹲到椅子上：“龍君，我當初做這個事拿了報酬，至少保著三十年不動。如今要我動它，還差十年的份兒，我得還回去，我還不起。我家的小弟馬剛剛接了手，他也還不起。”

    “當年你敢做，如今你就得當。”玄溟的眼眸從房頂慢慢轉移到我的身後，重新化為一團黑煙，回到人形。

    徐聘君依然蹲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抓著膝蓋。

    他家的其他仙家算是得到了解放，郎銀鈴扶起郎大柱，對徐聘君說：“聘君爸爸已經還了一些，還是不夠嗎？”

    “這欠的是人命債，一命就能還？”徐聘君冷哼，“聘君也在還，他們家這一代接下來便無後，為什麼？因為原本有的那些子孫，都收回去還債了。這就是規矩，他們家那麼旺的香火，這一代起便斷絕，今後一群老鬼，就活該冷冷清清無人祭奠吧。”

    “你當年爲了他父親接的那個單子，出馬辦了這件事，你自己就該想到。”玄溟毫不同情。

    “當年究竟辦了什麼事，把盤城的風水給做成這樣了？”我看向徐聘君。

    徐聘君把腿放下椅子，思索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摸出一支菸點上，長長地抽了一口，舉手投足都滄桑起來。

    “說來也簡單。”徐聘君苦笑，“一切都起於利慾薰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