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河溝附近的小區也陰沉沉的，我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這附近是很熱鬧的一片商業街，學校會組織暑期活動，帶學生們到附近來撿垃圾做公益。

    那時候的小河溝附近並不是現在這樣子，居民區沒有建起，水還是清清亮亮的，但我也僅僅有一些模糊的畫面。有幾座小橋，有沒有鐵絲網我都沒有注意過。

    當時的記憶甚至不如我對前世的印象深刻，我只記得，有一次過來的時候，幾個同學在附近河道里拿鉤子掏水瓶，我被人從後面推搡著，去撿最多的那一片垃圾。

    我沒有辦法反抗，就自己一個人走進蒿草中，水深沒不過我的雨靴，我低頭很認真地撿垃圾，同學們吵鬧著，他們說話嬉笑的聲音，那個蟬鳴聒噪的夏天，似乎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總覺得，似乎那天回去以後，有什麼出現了變化，但是我說不上來。

    到底是什麼不對呢？

    記憶中盛夏的蟬鳴，同學們的笑鬧聲裡，掩蓋著什麼細微的不安。

    現在的蟬已經不怎麼叫了，偶爾還有兩聲，要死不活的。

    我在橋邊站了挺久，試圖回憶起當初來這裏撿垃圾的那一刻，究竟自己聽到了什麼來著。

    玄溟在我身後給我傍靠，河水裏的陰氣都被擋掉了。

    “想不到也沒關係。”玄溟攬著我的肩膀。

    我先作罷：“那個仙家就在這個小區嗎？”

    “他的弟馬住在這裏。”

    我自己總是直接見仙家，差點忘了，還有弟馬呢。

    預計著拜訪人家的弟馬，確實是需要我這個活人來談比較好，於是和玄溟湯沐恩一起，到小區裡去找人。

    敲開那人家的大門，開門的是個小夥子，看著二十出頭，人高馬大，黑黝黝一身腱子肉。

    供香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就說今天一定要來大人物，這就來了。”那小夥子拿出一雙女式拖鞋扔給我，“你身邊那位是咱們盤城的龍君吧，我就不麻煩龍君脫鞋了。哦對了，我叫徐聘君。”

    玄溟現在是以人形出現的，肉眼可以看到他，但我沒想到這個人一下就發現了玄溟的身份，覺得他應該挺有兩把刷子，但他卻沒問候我另一邊的湯沐恩。

    走進客廳裡，我立刻看到了他家的堂口，堂單子居然是藍色的，上面都是我沒聽過的姓氏名號，胡黃常蟒柳這些大門戶都沒有。

    “這是外五行的堂口。”玄溟知道我在想什麼。

    東北是個動物就能成精，那除了豪門大家的仙，就是外五行，也有地方有花三家的說法。不過有時候，五行裡的仙看緣分也會來，就是少一些。

    徐聘君先上了香，給我們上茶的時候手滑了一下，把杯子扣翻在茶臺上。

    “我還是第一次見正神親自化身出現，有點緊張。”徐聘君撓撓頭。

    “沒事，他很好說話的。”我勾著玄溟的肩膀拍拍。

    玄溟不想浪費時間：“我們來找灰仙。”

    徐聘君差點又把杯子扣翻：“我家灰仙已經隱退不出馬了，龍君，您是不是找錯了？”

    玄溟無言地表達了“沒錯”。

    “好吧。”徐聘君坐在我們面前，閉上眼睛，開始嘴裏嘀嘀咕咕地念叨。

    他在連線自己的仙家，請跑堂的去把灰仙叫回來。

    但他的神情越來越不舒服，可見不怎麼順利。

    他的幾位仙家出現在房間裡，警惕地看著我和玄溟。我禮貌地點點頭，他們先朝著玄溟恭敬一番，然後對我回了禮。

    其中一位絡腮鬍子的仙家拍了拍徐聘君，徐聘君睜開眼睛：“我家管事兒的都來了，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就問他們吧。”

    在場的人裡一個是這位很好認的絡腮鬍，還有一位是個英氣勃發的女孩子，穿著帽衫，一個長馬尾，安安靜靜地看著我們。

    可能因為我能看見，他家的仙家也就不上身跟我說話了，絡腮鬍直接開口道：“玄溟真君為什麼要找灰仙呀？”

    “有風水要破。”玄溟又開始惜字如金了。

    讓他溝通不行，我來：“我來說吧，你們應該都已經聽說了龍氣迴流，盤城輪迴的情況，目前玄溟真君希望找一個不毀城傷人的辦法。所以需要解決一下風水上的問題，讓水道暢通。”

    “這件事我們確實都已經瞭解，只是我們認為，盤城輪迴自有天意，沒有必要強行順應民生。”那位絡腮鬍子的仙家解釋。

    “為什麼呢？你們不是盤城的仙家嗎，為什麼不為民生著想？”

    “胡四爺他們確有此意，但我們認為那都是強求，若弄巧成拙，適得其反，又該怎麼辦呢？”

    這倒是我沒想到，從很早開始我就預設盤城的仙家都是一條心了。

    但是這樣看來，他們可能只是在不想摻和玄溟的事上一條心，而其他的則不同。

    “我的仙家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實本分，平時也只是接一些看疑難雜症，查事兒送小鬼的單子。”徐聘君說，“你們要找的灰仙，從我接手以後就不再坐堂了。要是找他，我得好好勸一勸。”

    他剛說完，絡腮鬍就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他立刻頭疼起來。

    我算看出來了，這個活兒弟馬想接，仙家是真不想接。

    那個馬尾辮子的女孩轉過頭來看我：“你想救盤城？”

    我點頭。

    “爹，要不把輝叔找來看看？”女孩衝着絡腮鬍大漢問道。

    “沒有那個必要，大輝自從傷了以後就再也不接轉運搬山的活兒了。”

    玄溟聽到這樣，馬上提醒我：“這樣的仙都在洞府，你要讓弟馬把他拽出來。”

    “啊？”我怎麼聽這話有點狠。

    女孩趴在徐聘君的凳子靠背上，說：“龍君說得沒錯，要是你們真的想請他出山，就讓弟馬求他出來吧。”

    我看向他家的堂單子，掌堂教主名叫郎大柱。下面唯一一個和他同姓又是女名的，叫做郎銀鈴。

    “仙家的意思是你們說動我，可是我也不明白啊。”徐聘君疑惑，“為什麼你們做這麼大的事，要找我們家已經隱退的仙家呢？盤城好像也有幾家灰仙，你們可以問問別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