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觸及這個問題，我就心裏毛得慌。

    其實也不是不想好好聊，但是現在我這個蛇胎，在我自己的感覺中過於詭異，它像一條蝌蚪，頭在我的肚子裡，身體卻隨著我的脊柱往上爬，充斥著我的全身。

    “好吧。我也正好想聊一聊。”我勉強地答應了。

    上次去常家太廟根本沒有問清楚，常竹音現在也死了，玄溟說她已經被相柳吞掉，我和她的一切糾葛因果，都回收到了我的身上。

    這樣一來，我徹底沒有辦法去問常竹音事實的情況。

    玄溟攬過我坐在沙發上，手掌在我的腹部輕輕地揉著，我感覺到他對這個東西的感情和憂慮，就像上次我們提起來的時候一樣，那是作為一個父親的緊張。

    可是我感覺已經不一樣了。

    我之前是恐懼這個東西的，現在則是疑惑，我的母愛並沒有被激發出來，反而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甚至開始擔心，真的面對保大保小的問題的時候，玄溟會選誰？

    反正我可以重生，這個蛇胎，可不知道能不能跟我再到下一世。

    而且這是黎卿卿和玄溟的孩子啊。

    呸呸呸呸，我怎麼又開始亂分自己的每一世了，說好都是我自己的。

    但這種事它就是膈應人，在我沒有用黎卿卿的感覺去想這件事的時候，它就是我柳畫心裏的一個結。

    玄溟把臉靠過來，抵在我胸前：“你又在想不好的事。”

    “你有讀心術嗎？”我癟嘴。

    “融了相柳之後，你的感覺我就能體會到許多。”玄溟說，“有時候分辨不清，但高不高興都能感覺到。”

    “好可怕啊，以後我心裏可就藏不住事了。”

    “柳畫，我不會要這個孩子不要你的。”

    “這種討厭的事就不要說出來啦。”

    “我在想怎麼不用取出來地除掉它。”

    我哽了一下。

    這貨還是我印象中的那麼狠。

    這可是你親娃兒，而且你之前的的確確是有感情的吧？有的吧！

    我忽然意識到，我也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比之前的直覺要清楚得多。也許相柳對於我們的影響是一致的，畢竟那個紮根在他身上的東西現在成爲了我。

    我能感到他的不安，愧疚，甚至恐懼。

    但我不知道他在為什麼不安愧疚和恐懼，我只能猜測，他怕失去這個孩子，或者，一如既往地怕失去我？

    “倒也不必除掉。”我想挽回一點他的情緒。

    “生出來的風險很大，除掉比較穩妥。但是如果引產，效果會不會和直接生下來我不敢確定。”他解釋道，“這個蛇胎在你的肚子裡待了二十多年可是，嬰靈的怨氣是五百多年前就跟著你了，它生下來第一件事是報復你還是變成什麼東西我也不能確定，所以……”

    他話多起來我不適應，總覺得他要情緒崩潰似的，趕緊捂住他的嘴。

    “那你現在這樣說它，它都能聽見，它更生氣了，如果原本不想報復我，聽完你說的話以後，折騰我，怎麼辦？”

    玄溟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還真的擔心起來了。

    我說這個也就是哄哄他，結果他這個表情弄得我怪害怕的。

    “呃，話說仙家不是有能通陰的嗎，既然它也算個嬰靈，要不要我回頭找他們問問它想要啥？”我提議，“哦對了，好久沒見無常了，他們是不是也能幫我……”

    “不必了，他們看不出。”玄溟一票否決。

    “哦。”

    “這個蛇胎一來有我的血脈，他們沒辦法越界，看不清楚。二來你的緣分在庇護它包裹著它，不會讓人去探查它的情況。”

    “我的緣分比我的腦子有母性，是因為我的緣分裡面有黎卿卿和段明心嗎？”

    我說著說著，自己先動搖了，有那麼偶爾一閃而過的想法，我也會爲了保下和玄溟的這個孩子決定犧牲自己。

    但這不該是我的真正想法，是我的緣分讓我這樣想的。

    好在和玄溟說話的時候，我的思路總是能回到清醒，意識到什麼是我愛著他，什麼又是我本能的自我感動。

    這是我和玄溟的孩子不假，可我不能因此就無條件地愛它，至少，我要知道它哪裏可愛吧。

    那個扒拉著我的腿往肚子裡鑽的小黑蛇，一點也不可愛啊。

    “我還沒問清楚常家，關於蛇毒的事情。”玄溟握著我後腰的手緊了緊，“如果只是第四世出了問題，不至於你的緣分長起來把它護住，一定有其他的緣由。”

    “我還有兩世沒有想起來，也許想起來就知道了。”我拍拍他，“我當初看到過它，還以為是蛇煞，長得也太沒辨識度了，就多兩條小爪子。”

    我說著，舉起雙手對著他比劃那兩個爪子。

    玄溟攥住我的手腕放下來：“之前我沒有明確告訴你，這個蛇胎是我飛昇之前留下的，現在它可能發育得……不太協調。”

    “啊，呃……發育不良？”

    玄溟皺眉直搖頭。

    “那……是多長了兩條腿，還是少長了兩條腿？”

    我是真著急啊，一副產檢出問題的語氣，玄溟嘆氣：“你說起話來，總是讓我覺得像開玩笑。”

    我剛要反駁，他就自我反駁了：“可感覺又不是。”

    幸好他能感覺到了，不然也沒辦法，我這個人腦子有問題，總在不該想的時候想到奇怪的事情。

    “你是覺得它會半龍半蛇嗎？”我努力地正經回來。

    玄溟低頭端詳我的身體，我知道他在看我身體裡的蛇胎，但是他的目光，就和白苼審視我的時候一樣，並不只是侷限在腹部，而是目光走過一圈，最後回到腹部。

    “龍的孩子也會是龍，但是沒有飛昇之前……”玄溟思索著，微微搖頭。

    我感覺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麼：“你有什麼猜測？離譜也沒關係，說說看。”

    其實，我的想法可能已經和他對應上了，在發揮離奇的想象力上，我還是有一點天分的。

    玄溟遲疑：“我覺得它有可能在你肚子裡渡了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