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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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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屍變解脫

    夜風拂動墳頭野草,裂縫中白色的東西向外蠕動,漸漸清晰起來了。

    裡面是那些老人。

    “等等……”白苼轉頭望向那些人。

    玄溟沒有理他,瞬間降下霹靂,將覆蓋大墳的磚石劈碎。那些人完全暴露在野地裏,他們弓著背,月光照在他們身上,脊背上漸漸生出長長的白毛,越來越長,越來越密。

    白毛化作鋒利的刺,這些人團縮起來,變成了一隻只大刺蝟。

    驟然,這群大刺蝟轉向我們,揚起鼻尖嗅嗅,隨即傾巢而出,泉水似的涌出大墳,向墳地裏四散而去。

    我們眼前的大墳,只剩下了空洞洞的殘骸。

    白苼也愣住了,始終從他身上散發的那些薄薄的光,也終於消失了。那些老人不再奪取他的精氣。

    這個困住他五十年的因果,被打破了。

    “那些刺蝟……”我望向黑漆漆的田野。

    “不用擔心,那些人已經獲得解脫了。”胡風簫也望過去,“他們吸收了白仙的道行,將來也有機會修成白仙。”

    我看向玄溟,他正朝白苼伸出手:“鎖妖塔。”

    白苼握緊那個裝白薇的盒子,不敢拿出來。

    玄溟也沒有在意,動動手指,盒子就一疊一疊地在白苼手裏展開了,白薇變成的小刺蝟從裡面掉了出來,落在白苼手裏爬了爬。

    白苼把自己的精氣注入小刺蝟,白薇在他懷裏重新變回人形,詫異地看著我們。

    “哥哥,你能出來了?”白薇給他擦擦眼鏡。

    “他們把因果破了。”白苼說著這話的時候還不敢相信似的,又反覆看著我和玄溟。

    我也和他一樣困惑,如果玄溟破開他的因果是爲了更方便收拾他,那為什麼又幫他放了白薇?

    玄溟,想做什麼?

    白苼放下白薇,站起來面對玄溟:“玄溟真君,有件事我要說明白,我們的立場不會因此改變,我也不會停止下定潮樁。”

    “隨便。”玄溟看也不看他。

    “定潮樁到底最後會怎麼樣?”我問白苼。

    “沒有什麼用。”玄溟說著把我拉住,警告白苼他們,“還不走?等我改主意?”

    白苼又警惕地看看他,扶起白薇:“走吧。”

    白薇卻還不想走,朝我說:“可是柳姑娘的蛇胎……”

    白苼沒有等她說完,拉著她遁入夜色,兩個人都不知去向。

    玄溟等他們走了,收起三隻不敢出聲的夜叉鬼,低頭看向縮在墳邊上的蟒秀蓮,她只瞅了玄溟一眼,就馬上嚇得縮回去了。

    我覺得她挺可悲的,每次出現在我面前,結果都是這麼狼狽。

    月光很亮,她脖子上還有上次被玄溟捏出來的手印,清晰可見。

    玄溟朝她走去,我幾乎能預感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蟒秀蓮命懸一線。

    我不想讓他動手,然而又不夠堅定,小聲叫他:“玄溟……”

    他走到蟒秀蓮面前,俯瞰著她,卻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對她下殺手。

    “你還要換緣分?”玄溟問她。

    蟒秀蓮也一臉驚訝,愣了一會兒才說:“換!”

    玄溟回頭看我,我一直看得懂他的情緒,可是這次我也看不明白了。

    他注視了我很久,才又和蟒秀蓮說:“行。”

    我的心停跳了一拍。

    “蟒七,你認真的?”胡風簫質問,“你要放下柳畫?”

    玄溟不回答他,還是和蟒秀蓮說:“回去,等我傳喚。”

    蟒秀蓮沒反應過來,玄溟轉身走向我,我在頭腦裡理了好久的思路,還是沒有理開。他走來拉住我的瞬間,我才從木訥中驚醒。

    “我不換。”我的情緒突然涌上來,“你果然早就答應過蟒太公了是不是?你早就妥協過了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現在不想換緣分了,我死也不換!”

    “不是換你的。”玄溟摟住我,把我往道邊帶去。

    胡風簫緊跟上來:“不換柳畫,你想換誰的?”

    玄溟不容我拒絕,直接把我提起來抱走:“我的。”

    “什麼?!”蟒秀蓮大喊,“聖君,不可以!我不想和這個女人結上什麼緣分!我只要你——”

    胡風簫跑到我們前面攔住玄溟:“你的緣分?你可是正神,你的緣分是想換就能換掉的?除非你……”

    “你說話能不能說全一點!”我預感到玄溟這個決定不對,“除非什麼?!”

    “除非他死了!”胡風簫吼道。

    我急忙望向玄溟,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沒有波瀾。

    死了?可是神仙不是沒有那麼容易死嗎?

    即便玄溟想自殺,也沒有那麼容易的吧?

    蟒秀蓮更不可能殺了他呀,胡風簫,柳玉術,所有人加起來,也沒有能耐把他弄死,他為什麼會提出換他自己的緣分?

    玄溟繞開胡風簫,朝著車走去,丹碧和明翡在裡面拍打著車窗。玄溟解除了車上的法術,把我抱回車上,丹碧和明翡急忙過來安慰我,但我根本平靜不下去。

    “我說的是氣話。”玄溟輕描淡寫,給我扣上安全帶。

    “可是……”

    “我沒那麼容易死。”

    “你又做了什麼決定,必須要瞞著我的?”

    玄溟也上了車,無視了我的問題。

    胡風簫沒有再追了,站在道邊,車燈掃過他的臉,我看到他困惑而挫敗的神情,一直在後視鏡裡,目送我們離去。

    路上我好幾次想找話題,玄溟都沒有搭茬,我也沒有辦法說什麼了。回到家裏以後,我把丹碧和明翡送回房間,讓他們別出來,然後回到客廳裡,攔住了準備回香堂裡的玄溟。

    “我這次不是去妨礙你的。”我試圖解釋清楚,“我想找到白仙煉屍的地方,也想阻止他們打下下一個定潮樁。我還是……不想離開你。”

    玄溟靠過來,把我抱到供桌上。他的呼吸一緊一慢,這是我判斷他是否緊張或生氣的方式。

    他騙過我,但是他也沒有騙過我。

    他說謊的方式,就是不告訴我全部的真相。

    但是當他找不到方式繞過我的問題時,他就會陷入到即將暴露所思所想所為的窘迫裡。

    我不喜歡被他瞞著,更難以接受因為他的隱瞞,還有他之前所作所為給我帶來的苦難。但我依舊舍不下他,這個和我一樣病態的,無法用正常方式表達自己的他。

    玄溟把我扣在桌上,猶豫著,深深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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