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種聖潔感，沒有一絲親和力。

    這個人很明顯地給我一種綿裏藏針，斯文敗類的想象。好看歸好看，但絕對不是正經人。

    他推推眼鏡，微笑著：“請問您是家屬嗎？”

    我警惕地保持距離：“不，只是路過。”

    “看您面生，不是本村人吧？”

    “嗯，我是前面海鳴村的。”

    “海鳴村，好像已經發水淹掉了吧，不過好在那裏很久之前就沒有人住了。”

    “是啊，我想過去看看，結果現在過不去了。對了，我以前從這而過的時候沒注意，這裏怎麼會有個養老院呀。”

    “哦，這裏呀，一直都有的，這邊空氣比城裏好，而且安靜，很多盤城人都來我們這裏養老。這裏離主道比較遠，前面不是有片小樹林嗎，有時候會讓人看錯。”

    “原來是這樣啊，你是這裏的醫生？”

    “我是這裏的院長。”

    “這麼年輕就當上院長了，你可挺厲害。”

    “哪裏哪裏，這裏偏遠，別人都不想來，我就頂上了。”

    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他一副完全不知道我底細的樣子，問的問題，回答的內容，都像是一個在這裏生活了很久的本地人。

    但是我自己很清楚，這裏從來都沒有過什麼養老院。

    他自己不知道嗎？居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撒謊。

    而且這種荒郊野地裏，突然冒出個樓房，裡面一群和之前活屍差不多年紀的老人，還有一個這麼年輕帥氣的院長。

    還說不是仙家，當我瞎？

    不是我有偏見，是他自己也太不藏著掖著了。甚至我懷疑，他已經把我套進了他的圈子，現在說的都是拖時間的話術，其實我根本逃不掉了。

    他，就是白薇背後那個真正煉製活屍的真兇。

    “天不早了，我該帶大家回屋了。”院長低頭看看手錶。

    他的手錶擦得很亮，但手錶的外形卻是爺爺輩的樣式。

    我在院中掃了一眼，發現來推輪椅的護工都是上了年紀五六十歲的人，就主動和他說：“你這裏人手不夠吧，我也幫個忙。”

    “哦？那太謝謝你了。”院長笑了笑，“你去扶著還能自己走的人進去就好，他們胸前的名牌都有寫住的房間。病患在一樓。對了，聊這麼久，居然忘了問，你的名字是？”

    “柳畫，畫畫的畫。”我說完故意直視著他的眼睛，想看出一點反應。

    “好聽的名字。”他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伸出手，“我姓白，白苼，草頭苼。”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手抖了一下，倒把自己暴露了。

    綜合這麼多值得懷疑的地方，還姓白，他是白薇的什麼人？

    即便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是不動聲色，我不知道戳穿之後會是什麼後果，乾脆硬著頭皮演下去，和他淺淺地握了下手：“白院長，打擾了。”

    其實幫忙只是一個藉口，我想看看這些老人是不是之前見過的活屍。

    他們有的行動遲緩，有的完全不能自己行動，顯然和之前健步如飛的活屍不太像，但是現在這樣子可能是偽裝的。

    我走上去扶著一個老太太，她的身體居然還是有溫度的，我甚至可以摸到她的脈搏。

    而且，她還有呼吸。

    這……這不就是活人嗎？

    難道他製造活屍，是從人還活著的時候就養著？

    這就不僅僅是煉屍修邪法的問題了，這是監禁和殺人啊。

    他和白薇一樣是仙家嗎，仙家不是不能輕易殺人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白苼，他正在別的老人面前，那個老人說話困難，我在這裏完全聽不清，白苼俯耳過去，很認真地聽著老人說話。

    他不像完全不在乎這些人，但是我現在對他的任何行為都很難相信。

    也許是發現我的視線了，他抬起頭回給我目光，我勉強地笑了笑，扶著老太太進屋。

    老太太住一樓盡頭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桌，窗明几淨，應該經常有人打理。

    表面太正常了，反而很不正常。

    我把老太太扶上床，轉身出去，正好碰見白苼過來。他步履從容，敞開的白大褂在身側兜風飄起。

    “天都黑了，你還回去嗎？”他停在我面前，很自然地瞥了一眼窗外。

    夕陽從走廊盡頭的窗子投下清晰的陰影，他說了我才意識到，天黑得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這兒了，還走什麼。

    “我不太敢開夜車呢。”我故作為難。

    “樓上有空出來的宿舍，不嫌棄的話可以在這裏住一晚。”白苼撥一撥眼鏡框。

    哪有上來就請人留宿的，要麼是用這兒偷偷當酒店賺外快，就是想把我留下弄死。

    我倒要看看這位白院長想玩出什麼花樣來。

    他帶我到樓上的空宿舍，和樓下是一樣的單人間，門裏面有加裝防盜鎖鏈。白苼說早上八點之前都有早餐供應，外來人員需要自費，不過很實惠，味道也不錯，可以嚐嚐。

    院長休息室就在我斜對角，洗手間在走廊中間的位置，離我住的位置不遠。

    我隨便答應了，藉口說收拾一下，把他請出去關上了門。掏出手機，沒有沒有訊號。

    剛纔在院子裡還有訊號，樓下也有，為什麼到這裏沒有了。

    也就是說，我想聯絡外面的人，只能離開這個看似還安全的房間，毫無遮擋地走到外面去。

    睡覺我是絕對不可能睡了，坐在床上等著天亮。

    為什麼都這個時候了玄溟還是不來啊，他是真的不管我了嗎？

    而且為什麼這群人都在我手機裡留了電話，就是玄溟不留？他想打電話找我的時候直接給我個未知號，我回頭搜記錄都沒有他，他到底是想怎麼樣嘛。

    月亮升起來了，周圍安靜得有點可怕，我拉上窗簾，不敢開燈，在屋裏不停地踱步。

    門縫外也變成黑暗，走廊裏的燈滅了。門開，腳步聲從近處走過，門關。應該是院長回了房間。

    這樣又靜了一會兒，我似乎聽見微弱的“吧嗒”“吧嗒”的聲響。

    不，是真的聽見了。

    和之前活屍出現的時候，是一樣的聲音。

    我仔細地到處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發現是我的下方，但是聲音的強弱還在變化，無法確定某一個地方。

    沒有來錯，這裏一定是煉製活屍的窩點！

    在屋子裏沒有辦法弄清楚情況，而且手機還是沒有訊號，我得冒險下樓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