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簫猶豫了一下：“你這麼說我還有點動心，告訴你一點吧，這個小孩確實鬼纏身，但是今天那個鬼沒跟來。至於是不是那鬼引他來看的，遇到的活屍是不是認識他，那就不好說了。”

    “你會驅這個鬼嗎？”

    “驅鬼？我才懶得管，他個孩崽子又給不出倆錢。”

    這個口吻我太熟悉了，簡直想立刻管他叫蘇小眉。

    胡風簫打了個哈欠：“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被亂七八糟東西纏身的人大多都是註定的，哪有幾個無辜者？自己幹了什麼自己心裏沒數，慘也是活該嘛。”

    “那我也是活該嗎？”

    “我哪知道你前前前世幹了啥，被龍玄溟這個玩意兒給選中了。”

    我啞口無言。

    他之前的玩笑我都只是覺得討人厭，唯獨這次說到我真痛處了。到底作惡的界限在哪裏？前世和今世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時代了，他們地府判斷善惡的規則又不清楚，我怎麼在當下知道自己那些事做對哪些做錯？

    “別生氣。”胡風簫很敏銳地發現了我的不快，“即便真的有，折磨你五世，他也屬實變態。”

    我還是不高興，他罵玄溟的時候，我總覺得在罵我，畢竟生生世世愛上一個變態，我自己精神狀態可能也很不健康。

    “不是叫你驅鬼，我就是比較好奇。”我把話兜回去。

    “行，這倒不算什麼，給你問問。”

    胡風簫打了個響指把苗宇軒叫出來，苗宇軒看見我高興得漫天亂飛，把我周圍好多小孩子都嚇哭了，我走到哪兒，哭聲傳到哪兒。

    “軒軒，下來。”我招手。

    苗宇軒飄到地下：“柳姐姐，我能拉你的手嗎？”

    “怎麼突然這麼客氣了？”我握住他冰涼的小手。

    “因為四爺不讓我和柳姐姐玩。”苗宇軒立刻告狀。

    “我沒有。”胡風簫矢口否認。

    苗宇軒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真的！四爺說我個小屁孩不要總是跟著柳姐姐，他不叫我就不許我出來，我一直等啊等啊等啊……”

    胡風簫眼角縮起：“嘖，你想回堂口了是吧？”

    我拍拍苗宇軒的頭：“我好像挺招小孩子喜歡的。”

    胡風簫默默看看我的肚子，淺淺地嗯了一聲。

    我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苗宇軒，讓他幫我打聽一下，苗宇軒滿口答應，攢成一股煙去了。

    纔在商場裡遛了半圈，苗宇軒又火速出現，告訴我說：“柳姐姐問的那個人，他去年在工作的時候心衰猝死了，留下老婆和這個十四歲的兒子，沒有什麼特別的，地府也已經接到魂了，柳姐姐放心吧。”

    “你看，沒什麼事兒。”胡風簫和我說。

    “不是他爸，那跟著那男生的是什麼？”我疑惑。

    “那估計是什麼冤親債主吧。”胡風簫不當回事的樣子，“做這行，只要學會了遇事不決前世背鍋，那就樣樣都通了。”

    胡風簫這貨怎麼也不像個大仙兒本仙兒，倒像個滿嘴跑火車的江湖騙子，小眉那時候的靠譜都是裝給我看的嗎？

    但既然確定和那個男生的父親沒有關係了，我雖然覺得另有蹊蹺，但也就當這個男生的出現是一個意外，沒有再追問。苗宇軒和我說，地府的黑白二位鬼使問候我安康，我回趟海鳴村除了背後長鱗，身上傷都好了疤也沒了，實在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安康，就叫苗宇軒回覆那邊，說我儘量晚點去報道。

    “我聽說了，你拿了無常鬼的通行令。”胡風簫又正經了起來，“省著點用是對的，你這樣的活人，和陰司接觸太多不好。目前黑白無常還是地府相對沒那麼厲害的鬼差，只怕你和地府熟了，閻王都想請你跑通勤。”

    “地府已經這麼尸位素餐了嗎？非得找活人辦案。”

    “那你看，能差使別人，幹啥勞頓自己呀，這地上地下都是一個道理。”

    這麼解釋就通了，對此我也深以為然。

    我們準備再轉轉就回去，苗宇軒說想吃冰淇淋，胡風簫不讓，因為小鬼吃了的食物會很快壞掉，在人眼裏看起來又像是沒吃過，丟掉會很浪費。苗宇軒拉著我的手抽抽嗒嗒，哭訴自己小時候什麼都不許吃，等能吃的時候又死了，多麼可憐。

    我就看不得這種乖孩子哭，就說看在今天心情不錯，給他吃一次。胡風簫拉著個臉同意了，我去買了個甜筒，苗宇軒歡天喜地的，但是怎麼都接不住我手裏的甜筒。

    胡風簫在那兒嘲笑我倆，連咋給鬼吃都不知道。然後自己去旁邊佛堂買了把香，插在步行街花壇裡點上，把我包甜筒的那捲紙殼燒了。甜筒居然就完好地進了苗宇軒手裏，胡風簫告訴我快點把甜筒吃了，不然會化得很快。我和苗宇軒立刻開工，好像在比賽誰吃得快。

    天晚了，我準備回去，胡風簫開他的跑車送我，一路轟鳴吵得我耳朵疼，下車的時候還被過於低的車門撞了一下腦袋。

    “有件事我現在告訴你。”胡風簫從車窗裡伸出半邊身子，朝我勾手。

    我走過去，他說：“那條蛇從半道開始跟著咱們了，藏得挺深，也不吭聲，不知道在想啥。你要是怕，現在就跟我走。”

    啥你說啥？玄溟半道開始就跟著我們？？

    “你早不說？”我真想一個電炮懟他臉上。

    “我好奇他想幹啥嘛，而且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說出來多掃興。”胡風簫眼神忽然溫柔起來，“你考慮一下，要和我走嗎？”

    “不了，我也好奇他想幹嘛。”我回頭看了看樓上，我屋的燈還黑著。

    胡風簫露出一點小小的失望，但只有一秒，又恢復了一貫的玩世不恭：“他現在就在看著咱倆，你說要不要做戲做到底，親我一口，讓他嚐嚐憋屈的滋味兒。”

    我說，我還不想今天死。

    胡風簫笑了一陣，和我告別，跑車轟鳴著離開小區，挺擾民的。

    我玩了一天的舒暢在進樓以後再次成為一團亂麻，電梯關門開門，我站在走廊裏，敲了敲自己的房門。

    門開了，玄關前沒有人，我望向沙發，對視上黑暗中緩緩張開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