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沒有動，他看我一會兒，垂下眼簾像要吻我，我急忙清醒，偏頭躲開了。

    胡風簫十分失望地看了看別處，嘴角卻還是帶著笑容，嗤聲說：“你愛龍玄溟不過是因為緣分，如果沒有前世的恩怨……”

    “那你和我甚至不會遇見。”我打斷他的話。

    胡風簫的笑容消失了，頹然點點頭：“有道理。”

    我承認我又心軟了，和好似的和他碰了一下奶茶杯。

    胡風簫挑挑眉，接受了這個和解。

    “你好意思說自己講義氣，我上輩子可是你好兄弟的未婚妻。”我說他，“你瞅瞅你這輩子對我乾的事，就沒有一點負罪感嗎？”

    “沒法子呀，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我和柳二已經達成共識，這一世我們公平競爭，誰也別怨誰。”

    胡風簫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正義凜然，弄得我有點懷疑自己的觀念是不是太迂腐，領悟不了這樣的兄弟情。

    我問了問柳玉術現在的情況，胡風簫說他傷勢不輕，但玄溟下手還收斂了點，所以他現在回洞府休養去了，得一陣子才能出來。

    不過仙家本身是靈體，一般受多重的傷都是不會死的，最多就是打回原形，重新回到動物的階段修煉。除非是上層降下天罰，打一個形神俱滅，那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死”。

    “那蟒家人，是因為天罰死的嗎？”我問道。

    “對，”胡風簫答道，“蟒七這一支的血親合力幫他修煉邪法，導致了蟒七這樣的邪仙飛昇為神。是以逆天背道之罪，滿門抄斬。”

    “那為什麼玄溟沒有被殺，還繼續做正神了？”

    “這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的是，上面的規矩和下面很大不同，有時候不是常理能夠解釋清楚的。”

    又是規矩。

    我不想以常人的腦子去思考什麼天界的規矩了，連他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實在為難我。

    胡風簫抱臂思索了一會兒，說：“不過他也因為這個罪行受罰了，不然也不會被困在盤城這種小地方幹髒活兒。”

    “困在盤城，是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我們仙家也好，正神也好，你能看見的就是化身，本體要麼是寄託於物，要麼根本就是一縷無形無色的元神。”

    他說著，突然變出一條大尾巴來，掃著我的腿：“這個就是我的元神所顯化出的本體模樣，但不是本體。像龍玄溟那樣法力極強的神，一般不會任由自己的元神到處飄，估計會依附於很大的一個東西，將那裏作為自己的本體所在。”

    我想到了懸崖下面的那個山洞。

    那會是玄溟的元神所附嗎？

    我感嘆道：“仙家真神奇啊。”

    “那可不。不過化身雖然可以去到本體去不了的地方，但不能離本體太遠。所以龍玄溟本體受罰被困在這兒，他的化身就走不出方圓一定的範圍。不像我，本體和化身一直在一起，想去哪兒去哪兒。”

    他又嘚瑟起來了，大尾巴繞來繞去，狐狸毛撓得我腿癢癢，我想摸一把，他還躲開不讓摸。

    “摸了我的尾巴，就得和我睡覺。”胡風簫腆著個臉說。

    “又不是沒睡過。”我憤憤不平。

    “那種睡法不算。”

    他又開始和我扯皮，我不理他了，用力吸了兩口奶茶。

    到現在玄溟都沒找上來，估計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拖住了，我現在總有種頭上懸著石頭的感覺，很緊張。他在的時候我就緊張，他走了我還是緊張，陰魂不散。

    胡風簫提議我們去玩一玩，還說要看看我出去這幾年，抓娃娃技術有長進沒有。

    難得有消停日子可以過，我也想放鬆一下，玩就玩。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娃娃機，但是我家裏不讓放這些東西，我就只能抓上來的時候抱一下，再送到櫃檯換積分兌獎品。當年的遊戲廳現在已經換了商家，積分自然是作廢了，但我還是喜歡娃娃機。

    小眉抓娃娃一抓一個準，那時候店家還是自費經營的，她能抓到店家哭著求她下次別來。我那時候還想，她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拉出去倍兒有面兒。

    現在看著身邊的胡風簫，我覺得自己就是葉公好龍，非常慫。

    遊戲廳裡的燈光和音樂鬧鬧嚷嚷，但我反而很喜歡這種置身嘈雜的感覺，周圍越鬧，越沒法與別人交流，反而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兌了三百個幣，很瀟灑地從小提兜裡抓了一大把遞給胡風簫：“賞你的！”

    胡風簫扶額大笑：“你咋不說還我的？那時候我可沒少請你！”

    “行行行，還你的！”

    “不用不用，我開玩笑，你吃我玩我睡我都不用還。”

    “你不來葷的張不開嘴是吧！”

    “我沒有啊，我清水煮白菜！是你葷者自葷！”

    “你可閉上那個狗嘴吧。”

    我一邊和他拌嘴，一邊玩遍小時候捨不得玩的各種專案，好像又快樂起來了。如果沒有回盤城，在外面一定是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這麼玩的，一年過去後，我的生命也會在忙碌奔波中戛然而止。這樣想，竟然不知道，現在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結束一局競速，我從摩托上跳下來，又跑去投籃框前：“我要玩這個！”

    “你一個也投不中。”胡風簫殘忍地說破。

    “我現在長高了！”

    “那比比？”

    “做個人吧，和你比能贏？”

    “你能投中我分數的三成就算你贏。”

    “這也太侮辱人了吧！”

    我正和他叫板，不經意看到旁邊一個穿初中生校服的大男孩捧著籃球，我正想說現在的初中生吃什麼長大的個子竄這麼老高，忽然發現這個少年直直地望著籃筐，不投，也不動彈。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籃筐上看去，籃筐上什麼也沒有，我又確認了一下，他的視線好像不是籃筐，而是頂上的通風管道。

    我繼續抬頭，通風管道的一個口開著，裡面朝下伸出張人臉，看著少年，又一點點向我轉過來了。

    胡風簫把我拽到身後，上前去抓住那個少年的肩膀。

    少年一抖，上方通風管道里的人臉也縮排去了。

    “有事兒嗎？”這個少年一臉疑惑。

    “你看到什麼了？”胡風簫直截了當地問。

    胡風簫一米八五的個頭，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居然和他差不多高，在胡風簫面前甚至比他還膀，我擔心胡風簫說話太沖，一言不合起衝突，趕緊放下籃球走來看著。

    “嗯……我好像看到我爸了。”這個少年懵懵的，看著人高馬大，倒是個挺溫和的性格。

    “你爸？”胡風簫歪頭。

    “對，不過……”少年皺皺眉頭，“我爸去年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