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還怪可愛的，唉，長得好看就是容易讓人心軟。

    “那你以後不會殺我了吧。”我提醒她。

    “嗯。”她一臉窘迫地衝我點點頭。

    我託著她游到以前人工修建的大壩上，總算從水裏上了岸，前面的路還沒有被水淹沒，又走了一段，快到海鳴村的界碑了，前面就是來的時候要過的那條入海小河。

    可是現在河水也漲起來，連線兩岸的漫水橋已經完全被淹，雖然看起來河水還沒有氾濫，但水流湍急，我下去了也沒法遊，只能被沖走。

    去路斷了。

    我和白薇束手無策，玄溟騰雲駕霧降落下來，河水從他的兩側分開，自動闢出一條路。他悍然走向我們，白薇握住一根長刺衝到我面前：“我來保護你！”

    她剛要跳起來刺玄溟，玄溟一拂袖，白薇當場變成一隻小刺蝟，“啪”地掉進水邊。

    白薇她不會水啊！會被淹死的！

    我跑上去想撈她，玄溟收手在身前，掌中託著蜷縮成一個球的白薇。

    “還跑嗎？”玄溟問我。

    他說著，身後顯出滿身血跡的大青蛇，身軀被兩把劍穿刺架在空中，還在微弱地扭動。看到他的慘狀，我記憶裡的痛苦再次涌上胸口。

    他說他欠我一條命，但我不能讓他真的還我一條命啊！

    這一次的抗爭，我敗得徹徹底底。

    沒有逃離的希望，我早就透支的力氣也無法再強撐下去，慢慢滑坐在地上。

    玄溟踏破洪流走到我面前，託著白薇像個球一樣顛來顛去地玩著，臉上卻沒有表情。

    “我不跑了。”我戰慄著，向他低頭，“我和你回去，你能放了他們嗎？”

    玄溟張開五指揉過我的頭頂，我產生了即將被他捏碎頭骨的恐懼。

    “求我。”

    那隻手從頭頂揉到耳根，帶著一點惡意的引逗，我隨著他的手抬頭，被他吻在眉心：“求我，我就放了柳玉術。”

    “求求你，”我不再反抗，“我再也不跑了，什麼都答應你。”

    我見他沒有反應，就更卑微地繼續求他，抬頭討好地吻著他，像在勾引一座冷漠無情的雕像。我不知道自己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他滿意，一邊抱住他的腿低三下四，一邊主動拉著他的手放進我的衣服裡，這一次他終於有了反應，把手從我身上抽了回去。

    “好了。”他鬆開我，把白薇丟進法器，“不過只能放一個，白仙還有用。”

    我妥協了，玄溟揮手將兩柄劍消除，柳玉術落在地上，也許是傷得太重，沒有變回人形。我跑上去檢視他的蛇身，許多極深極長的傷口觸目驚心。

    “他還能恢復嗎？”我弱聲問。

    “和你有關係？”玄溟反問我。

    他不許我繼續碰柳玉術，手指用力捋過我背後的鱗片，我突然間一陣鈍痛，斷了電般地失去意識。

    等我清醒過來，已經是深夜，周圍一片安靜。玄溟正抱著我從洞府裡走出香堂，回到了我在盤城的小出租屋裏。

    我以為我後半輩子都會被他鎖在洞府裡過，結果他帶我出來了。

    這算是他的妥協嗎？

    我刻意排斥他背叛他，他還會在意我想不想被關起來？

    本以為做到這一步就差不多到頭了，可我打下了定潮樁，卻依舊沒有看清他。

    那個時候，我想過逃不掉的話，他會不會殺了我，重來一世。或者把我關在洞府裡，讓我不能反抗地服從他渡過這輩子。我知道我大機率逃不出他的掌控，也都不在意了，七個定潮樁目前只有四個，他還來得及逆轉乾坤，而我可以在這兩個結局中，任選其一，自食其果。

    但這兩個，不過是重蹈了前世的覆轍。

    我還是想像個人那樣活下去，哪怕繼續備受折磨，到處奔波，那也是我活生生的證明。

    以前聽說，人如果一生特別執著於一件事，那麼大概是前世至死都沒能做到，還想在下一世得到圓滿。

    可能我這輩子的使命，就是作妖吧。

    前世沒有機會掙扎的那個泥潭，我這一次不會再放任沉淪了。

    我身上還是溼的，有點冷，習慣地抱住玄溟，蹭了蹭他的喉結，感到了他輕微吞嚥的動作。

    之前幾次定潮樁打下去，他都是後知後覺，好像沒太大影響。這一次他出現的時候也還挺威風的，應該不是什麼直接影響他的法術，不會傷到他吧？

    他發現我醒了，把我放在地板上，我忽然感到無所適從的寂寞，牽住他的手：“我求過了，不納貢嗎？”

    玄溟沒有看我，稍一動，脫開我的手，冷聲道：“去洗乾淨。”

    他說完就默默坐在客廳裡，我鼻尖發酸，自己從地板上爬起來，去浴室洗澡。熱水從頭頂流下，溫暖重新進入我的身體，我莫名其妙地開始哭，把水開到最大，用水流的聲音把自己掩蓋。我一個人哭完，重新平靜了，玄溟無聲地進到浴室裏，把我的臉轉向牆壁，從背後佔據了我。

    從前的溫存都不在了，這一晚他變得蠻橫且冷淡，又不肯快點結束。我的身體和精神都瀕臨崩潰，但再也沒有開口求他，硬扛到了最後。他把昏昏沉沉的我留在臥室床上，轉頭回了洞府。

    我躺著兩眼放空，望向天花板，腦子裏一片混亂。

    這種時候，應該最想逃離他了吧？

    但我反而不想再逃了。

    可能他說得沒錯，我離不開他，這是從轉生之前就拴在我脖子上的一條紅線。我會感到束縛，屈辱，甚至痛苦的窒息，卻掙脫不掉。

    龍玄溟，你到底想要什麼？

    一個乖巧的提線木偶，還是最早先那個模板的複製品？

    從前我想兩個都做了，只要和他在一起。但我現在明白，我都做不到，也不想做。

    即便我都不做，他還是要和我在一起，哪怕是變成這副病態的樣子對待我，也要強行把我這副軀殼留在身邊。

    那隻要我不在乎這個軀殼，現在的主導權，反而在我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