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很久，抱起我向洞府走去。

    “現在我不是自由身，再等等，等我找到讓你活下去的辦法。”他溫聲道，“在那之前，哪裏也別去，你不能再死了。”

    “找不到呢？”我仰倒在他手臂上，望著他，“再來一世嗎？”

    他低頭用難以言說的眼神看著我，我彎了彎嘴角。

    這個答案，可能不用他告訴我了。

    洞中騰起不尋常的風聲，玄溟仰頭望向高處，青色的巨蛇從石壁上方盤旋而來，在我們上方化成人形的柳玉術，提雙劍斬向玄溟！

    “柳畫！快走！”柳玉術喊道。

    我起鱗的虛弱稍微緩解，趁著柳玉術可以讓他分神，用力想把玄溟推開。剎那間玄溟抬起一臂彈開雙劍，反轉手掌掐住柳玉術的脖子，另一隻手依舊緊緊把我摟住。

    全部動作在瞬息間完成，我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就這樣保持著將我們兩個鉗制的姿態，傾身睥睨我，彷彿一尊法相莊嚴的神像。

    “你想逃？”他質疑著。

    我被他震懾到幾乎腿軟，感到他壓抑著的憤怒，但面對我的時候又收斂了厲色，語氣極其剋制。

    我不敢想象，如果他沒有剋制，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原來……連怕他都是刻在我骨子裏的。

    柳玉術痛苦不堪，被他捏到脖子都要斷了，雙劍幾次要在手中成型，又都落成青煙。他棄劍釋放出兩個小童，明翡鼓起腮幫子，向玄溟吹出一股狂風。玄溟立在風中紋絲不動，丹碧舉起寶瓶，瓶口中生出翠綠的枝條攻擊過來。

    一時洞裡飛沙走石，但這些攻擊根本碰不到玄溟，他面前就像有一個透明的罩子，把風和石盡數彈開。亂石從我眼前噼裡啪啦地飛過，在玄溟的保護下完全沒有被打到，我看向他，想他會不會根本沒有弱點。

    忽然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嵌在崖壁上的棺材，我靈光閃過，向那兩個孩子喊道：“打棺材！！”

    柳玉術立即明白了，望向那兩個小孩，丹碧明翡立刻偏轉神通和法器的方向，飛起的石塊暴雨般打在棺材上，透明的水晶棺上擦出劃痕。

    玄溟頓時不悅，甩手把柳玉術丟向洞中山石，彈指反擊，丹碧和名翡翠立刻被打回成兩個鱗片。玄溟抓起我：“你為何這麼對我？！”

    “你又為什麼這麼對我？”我紅了眼睛，“之前每一世都把我養起來增進你的修為，每一世我都因為你死，現在你成了正神了，反應過來愛我了，我怎麼知道你是良心發現，還是和之前一樣騙我？！”

    我抬頭望向那些棺材，我不知道黎卿卿之外的每一具白骨又是什麼樣的經歷，但是現在，黎卿卿有多痛，我就有一樣的感受。

    如果我的每次輪迴都如此痛苦，當記憶全部回到我腦海中的時候，我還能承受住那樣的重擊嗎？

    我嘆氣，笑著說：“你早就該把我看緊一點，不要讓我吃那麼多苦，懂這麼多事。玄溟，我這一輩子過去了，就會把所有的事都忘了。那以後你再愛誰，娶誰，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會傷心。你能活那麼久，一年那麼短暫，就當陪我的日子，是做了一場夢吧。”

    玄溟的眸底起了波瀾，我勾住他的脖子靠過去，在他唇上輕啜。

    我感到他的力量鬆懈了，慢慢放手，低下頭道：“二爺，日落西山——！”

    瞬時我的身體灌入一陣清風，柳玉術控制了我，猛地抬腿蹬開玄溟。凌空後翻，靈巧地落地。

    玄溟分外驚愕不解地看向我：“柳畫，你……”

    柳玉術解開我的口竅，讓我可以在他俯身的時候發聲，我道：“這輩子的我沒那麼軟弱了，前世我的頭髮可以剋制你，那估計我今生的緣分，也不是不可以和你抗衡一下！”

    玄溟臉色大變，一雙金眸如烈火燃燒，手中團起霹靂。

    柳玉術重新把長劍召回手中，在面前橫劈一道青光，隔斷了玄溟的電火。然而電光擊中劍痕之後立刻向着四周擴散，籠罩了整個洞穴。

    “得快點出去了，白薇！”柳玉術揮舞雙劍施法，抵禦玄溟的攻擊。

    我被電光閃到什麼都看不見，低頭突然發現地上刨開了一個洞，小護士白薇的雙手從地下伸出來，抓住我的腿。

    她正要把我們往地裏拽，一下愣住：“你身上！”

    我隨著她的話往身上看，黑色的煙氣從我周身蔓延上去，蛇煞竟然爬了上來，柳玉術在我身體裡明顯不適，雙劍抵禦的法術也弱下去了。

    終於他撐不住我身上蛇煞的攻擊，從我身上抽了出去，防禦瞬間瓦解，圍繞我們的雷電瞬息劈在柳玉術的身上！

    “二爺！”我的呼喊聲被淹沒，一眨眼，剛剛明亮到炫目的雷電都銷聲匿跡，柳玉術遍體鱗傷伏在前面，還在掙扎著回頭看我。白薇驚慌縮回雙手，趴在土坑中不敢露頭。

    玄溟出現朝我走來，低聲念着聽不懂的口訣。隨著他的話音漸漸休止，蛇煞也都回到我的身體裡。

    我驚起了一身冷汗：“你能控制我身上的蛇煞……”

    “這也是你我緣分帶來的。”玄溟道，“我為何不能控制？”

    他一早就可以控制我身上的蛇煞，驅逐上我身的仙家！但是他故意用霹靂佯攻，蓋住他的位置和表情，才轉而引起我的蛇煞，把沒想到這一點的我和柳玉術打了個猝不及防！

    之前胡風簫上我身的時候，也不是金光咒驅走的，而是蛇煞！

    我應該想到的，我本來應該……

    玄溟竟然比我先想到了！

    “你這一世確實不一樣了。”玄溟說道，“但你不該抗拒我。不過也罷，你還沒有想起來，你與生俱來的策略，是誰教的。”

    前世那些蛇說過，蟒家是最善征伐的，那他們之中的佼佼者蟒七爺，當然也是萬里無一的將才。

    我一直錯把他的不善言辭當做他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可他根本不是不懂，他比我懂得多多了！

    “柳畫。”玄溟伸出手，“留下，留在我身邊，你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