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洞中之洞
“我知道。”我蹬開她。
我不是爲了救她纔來對付這些屍體的,我是怕自己跑出去以後沒了體力,再被追上。趁著現在一網打盡最好。
而且宋思文不能死這兒,她要是死了,也變成行屍走肉,那她身體這麼完整,力氣又比我大,我肯定打不過。
現在地上的屍體也爬得越來越快了,雖然爬著的不會有太大攻擊性,但是被拖倒也很難說。
我拉起宋思文,走向漆黑的洞口,宋思文一站起來就不認人了,瘋了似的跑到我前面,一頭衝進漆黑的洞外。
她衝進去的剎那,冰涼的水花猛得潑在我身上,她一聲慘叫,從我面前被水流捲走。
洞外漆黑一片的不是夜幕,是水!
而且是漫過了洞口的水幕!
我震驚地停在洞口,把手伸過去確認,手指被水流包裹,那水的流速極快,我幾乎要被捲進去,慌忙把手臂縮回來,帶起一片浪花。
這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水會不進入洞穴裡面,卻把洞淹沒了?
原來這就是洞裡乾燥,還能生火的原因!
身後的屍體都靠近了,一個疊一個地要堵住我的背後。我原路出不去,踩著屍體跳到另一邊,重新爬上石臺,佔據高點的位置,背靠石壁避免腹背受敵。
這都是我捱打挨欺負這麼多年的經驗,硬拼我不行,但逃命我是最快的。
總不能捱到潮退了再出去吧?這個洞可是最長好幾年沒有露出水面過,我三天就渴死了。
對了,玄溟……
他可以控制潮水的漲落,他會救我吧……他說我堅持要進洞就要接受後果,“後果”是什麼?
是他不會再來救我嗎?
“玄溟!玄溟!”我喊道,“原諒我吧!求求你!”
我姥爺抓著柺杖,慢慢在地上爬:“昨日……我便覺得你帶來那個不像常人……果然……你沒帶仙家,而是惹上了他吧?”
鍾寶興後頸扎著剪子,拿頭撞著石臺,前半身貼著石臺仰起來,叼住岩石朝我爬。
我踹開他的臉:“你認出來了?”
“本來是不認得。”姥爺說,“可昨夜蛇胎一動,就聞出味兒了,和你回來的是他……那怪不得……”
我怔怔:“什麼‘怪不得’?你知道玄溟的事?”
姥爺陰惻惻笑道:“盯上你的東西就是他,這麼多年,海鳴村都是爲了把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住。畫兒,你蛋的法力滋養了村子,村子鎮住了他的行動,如今你與他續上了緣分,除了你肚子裡的蛇胎,就再也沒有什麼能鎮住他了……”
“你說什麼?為什麼要鎮住玄溟?他為什麼要被困在盤城,到底犯了什麼罪?”
“這個嘛……你不如自己去看看,海潮漲起來了,洞也該開了……”
姥爺掙扎了幾下,臉又貼在地上:“既然是他……你也就不用求他救你了,你自己進了這個洞,他還有什麼必要放你出去?”
我好像聽懂了他的意思,但我心裏又在不停地反駁自己聽懂的事。
進了洞,就沒有必要……放我出去?
玄溟理應知道我進來了,但還是把洞口用海水封死。
他希望我留在這兒?
洞外的海浪聲越來越洶涌,我身後的巖板震動,碎石落在我身上。我環顧四周,再也沒有別的出口,香爐裡的那一捆線香眼看燒盡了,微弱的火星消失之時,我背後撲來一陣寒風。
“門開了。”姥爺說道。
我回頭看去,身後本該是巖板的地方空了,露出了一個幽深的大洞,不知通向什麼地方。
陰寒的水汽透過衣服,隨著呼吸滲入我的肺腑。
“留下蛇胎!畫兒!你還想活,就獻祭蛇胎鎮住他!!”我姥爺突然大喊,洞穴中傳出他的回聲。
“留下蛇胎!”
“鎮住他——!!”
村長的屍體逼近,一下就拔出了鍾寶興後頸上的剪刀,舉向我。
留下被剖腹取胎,在極度痛苦中自愈或者死而復生變成那個樣子,還是繼續往未知的恐懼裡衝。
我別無選擇了。
我倉促後退,踩空掉進背後的洞裡,腿被摔到了,劇痛無比。我回頭看向來處,那邊洞口突然失去了屏障一樣,洞中被海水漫灌,所有的屍體頃刻淹沒,在前洞裡漂浮。
但水沒有繼續漫入我所在的地方,就像被特地控制著,等我進來才這麼做。
我還能動,竭力往洞的深處走。
這個洞穴很深,我拖著傷走了很久也沒有看到光亮。我怕再踩空掉進什麼地方,只能摸著路一點點蹭進去。
忽然,我摸到了階梯。
絕對是人工開鑿的痕跡,稜角明顯而且高度均勻。我小步走上臺階,傷到的腿踩不實,走得很慢,七拐八拐,終於看到微光從前面臺階的頂上泄出。
我朝著那片暗紅的光走上去,站在了開闊的大平臺上。我周圍的岩石高聳進無頂的黑暗,四口豎立著的透明棺材嵌在巖壁裡,微光中像四顆晶瑩的紅寶石。
看形狀應該是棺材吧?裡面隱約有人。
離得太遠,還有些看不清。
我走向離我最近的那個,的確是棺材的式樣,嵌得很高,勉強可以碰到立著的棺蓋,站在下面看不清裡面的人臉。我壯著膽子觸碰那透明的蓋子,是冰冷的石料觸感,迎著光,還能看到裡面均勻的晶體橫紋。
這是水晶棺。
我仰頭看裡面人,一雙小小的腳,穿著一雙大紅繡花鞋,裙子也有繁複華麗的繡花,簡直像件嫁衣。
也許這就是一件嫁衣?
我無端覺得眼熟,馬上退開一些,能夠看清楚棺材裏那個人的臉。
但……
看到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棺材裏的這個新娘,已經完全化骨,華美的鳳冠霞帔下面是蒼白的骷髏,再也不見生前的容光。
我看著她的白骨,突然陣陣眩暈,搖晃的視線中,她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光潔的肌膚和五官,彷彿在安詳地沉眠。
我看出來了,我明白了!
這具白骨生前原有的樣子,從來都印刻在我腦海裏,即便肉體腐朽,我也認得出!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用再出去了嗎?”我顫聲自語,“玄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