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文還是那副要了她命的表情：“龍洞？龍洞好多年沒開了，能進去嗎？”

    “昨天你跟著的時候，他們不是說去龍洞了？”

    “好像，是說過一嘴，我不記得了……我都迷糊了。”

    我也不指望她有幾個能耐，但是眼前死馬也得當活馬醫啊。

    “不管能不能進龍洞，他們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帶我走一趟。”我指著宋思文，連哄帶騙道，“你，別想趁著他們晚上送葬的時候跑掉。你跑不出海鳴村的，我能看見村子有結界，你自己跑的結果，就是被淹死或者被他們抓回來。”

    “我不跑，不跑。”宋思文哆嗦著，牙齒磕得噠噠響。

    “你聽著，我一會兒就回房間去，你不要和任何人說你看見過我。”我告訴她，“你裝作不知道任何事，進家裏去，拿著家裏的剪刀，帶在身上，不要讓別人看見。”

    我把我的計劃和宋思文說了一遍，即便她臨時倒戈，去像姥爺告密，或者自己跑了，那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大不了就還是我自己一個人。

    再壞的結果，能壞到被我姥姥豁開肚子嗎？

    就算被弄死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像這村子裏的其他人一樣，重新活過來？

    “你不能讓我死了。”我盯著宋思文強調，“否則我會變成比這村裏人更厲害的行屍走肉，第一個咬死你。”

    宋思文哭喪著臉“嗯嗯”答應。

    我叮囑她不要離開太遠，儘量待在我能看見的地方，然後觀察了一下週圍，趁著沒人，從窗子返回屋裏。

    其實去拿剪子，沒有什麼太實際的作用，畢竟我姥姥不用剪子，還可以用其他東西。沒有這把剪子，還有其他的剪子。

    主要還是想考驗一下宋思文，到底她有沒有這個心和膽子來幫我，至於後面，再隨機應變。

    宋思文在房頂上沒了動靜，我這的窗子可以看到前院，等了挺久沒見她進正門，懷疑是不是沒希望了。又過了兩分鐘，她的兩腿從房簷上垂了下來，蹬來蹬去，就是沒踩著落腳的東西。

    這個廢物，爬房一點也不利索，上去了下不來算什麼玩意兒。

    她急得我都想上去幫把手了，這會兒我姥爺突然回來，站在門口大喊：“思文兒！幹啥呢！”

    宋思文嚇得鬆了手，嚎一聲屁股著地砸在地上，爬了好一會兒才直起來。

    “什麼動靜？嗚嗷喊叫的。”姥爺拄著拐進來。

    “姥爺！”宋思文踉蹌著退到我窗子邊，“我……那個……”

    “姥爺又看不見你幹了啥。”我在窗子裡提醒她，“承不承認隨你。”

    “我看見只大耗子！”宋思文編了個瞎話。

    姥爺沒追究，走上來說：“晚上給你表舅送葬去，你收拾準備，去哭靈。”

    “我還得哭啊……”宋思文躲著他。

    姥爺不高興道：“你不哭怎的？你表舅是村裏對你最好的人！他為你差點蹲監獄！要不是城裏你屠大爺疏通關係，能給他放出來？”

    宋思文沒味道地應兩聲，看著我姥爺走進去，低頭咒罵了我表舅幾句。

    她在我窗前站了一會兒，傻愣愣地看我，我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幹她該乾的事去。她擠眉弄眼的不想進門，我直接不理她了。

    宋思文跺了跺腳，扭頭從窗邊走開，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了大屋正門開的聲音，腳步走進後屋。

    “思文兒，找啥呢？”我姥姥在後屋問。

    她比起我更喜歡宋思文，所以每次叫宋思文的時候態度都挺好，不知道宋思文會不會念在姥姥對她不錯的份上，接受姥姥這個死人。

    宋思文的聲音傳來：“沒！我，呃，找個剪子。”

    “找剪子幹啥呀？”

    “那個，新買的衣服線頭太多了……”

    “讓你別擱網上瞎買東西，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哎呀姥你別嘮叨了，告訴我剪子在哪兒！”

    “說你你還頂嘴！那邊兒桌子上呢，拿去吧。”

    聽著應該是宋思文從後屋跑出來了，不一會兒又來到我窗邊，舉著剪刀衝我比劃了一下：“拿到了，然後呢？”

    我一直以為她不行，結果她真把東西給我拿來了，反而有點驚訝。

    “你揣著。”我說，“其他的按計劃走，不是我說，你行呀，還敢說姥姥嘮叨呢？”

    “她她死了也是咱姥呀，我習慣了都，一順嘴就頂上了！”宋思文滿臉苦相，“你沒看見，她那脖子……都擰爛了，腦袋跟個大燈籠似的在脖子上掛著，那是人嗎？我看見她，恨不得我趴地上躲著！你說她要是被我說生氣了，一口咬死我咋整？”

    我對她好頓比手勢，讓她小聲再小聲。我姥爺那個耳朵雖然沒狗那麼靈，但是瞎久了，聽覺也比平常人厲害。

    我揮手讓宋思文回自己家去裝裝樣子，宋思文說什麼也不走，非得在我眼跟前待著，我也沒辦法，隨她意了。

    就這麼耗到天黑，宋思文還在我窗邊蹲著。我記得在零點之後送葬，村長會到我們家裏來，有點擔心他來的時候看到宋思文，沒法解釋她為什麼不守規矩，大晚上在外面晃。

    但是今天村長沒有出現，我家裏也沒什麼動靜，難道是白天的時候我改變了事情程序，所以現在的發展也不一樣了？

    有可能，畢竟不是真的回溯時間，只是這些屍體按照原來的流程在做事。

    我那個身經百戰的手機這次徹底泡水沒救了，看不到時間，我度秒如年地等著，終於看到我家院子門前亮了起來。一行村民走進我家，他們沒有理會蹲在我窗前的宋思文，直接來開了我的門鎖，姥爺在門外，讓他們把我帶出去。

    我沒反抗，這些村民也沒有在意我繩索開了這件事，領著我就往外走。

    出來的時候我給了宋思文一個眼神，宋思文縮著肩膀，從窗邊站起來跟著。我們來到院外的路上，這次居然沒有擡出棺材，而是抬了一個很小的轎子來，類似一個藤椅，上面捆了兩根長竿。

    藤椅下面好像墊了東西，用紅布遮蓋起來。

    幾個村民七手八腳地把我用紅綢子捆在小轎子上，我疑惑地問我姥爺：“我表舅呢？”

    我姥爺沒有說話，村民們提起轎子，我忽然感覺身下的藤椅一沉，竿子都被壓彎了，我的體重有這麼沉嗎？

    一直跟在我旁邊的宋思文忽然叫了一聲，望著我椅子底下。

    我低頭看向燈籠照出的影子，有個人四肢下垂，被捆在我的椅子下面，隨著椅子的顛簸晃盪。

    我找到我表舅了。

    天上忽然起了濃雲，隱約有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