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院子裡沒人，我立刻開啟窗戶翻出去，望向屋頂。

    平頂的房子從下頭幾乎看不到什麼，我發揮自己爬房好多年的手藝，蹬著窗稜爬上房頂。

    “啊！”房頂上一聲驚叫。

    我剛爬上來，這一嗓子差點把我下掉下去，我趕緊上去站穩：“宋思文？”

    還真是宋思文，她也一身水，活像個水鬼上岸，四肢著地窩在房頂上，滿臉驚恐地縮在角落。看見了我，她立刻抖得像篩糠。

    她昨晚上自己跑回村裏，我估計她應該淹死了，可是剛纔在門外的時候，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出現在原本該出現的位置。

    難道她和別人不一樣，昨晚沒死？

    我走向宋思文，她突然抱頭：“別……別別殺我！我不要死……我不要……”

    “宋思文，你真瘋了？”我走過去把她按住，“昨晚上你在村裏幹啥了？”

    她嚇得連滾帶爬，我這勁兒還按不住她，只能整個騎到她身上捂住她的嘴。

    “別叫喚了！”我小聲對她說，“你老實點我不殺你。”

    我當然沒本事殺了她，也就是威脅威脅，誰知道她還真的信了我，瞪著眼珠子衝我點頭，我慢慢鬆開手，她確實沒反抗，而是歪著頭瑟瑟發抖地看我。

    “你……你是回來報復我的嗎？”她還在抖。

    她的眼神和今天看到的村民不一樣，雖然驚嚇到瘋瘋顛顛的，但恐懼也是情緒的反應啊，她還是個活人。

    我沒急著回答，看她這慫樣肯定是目睹了什麼大事兒，我正好也想知道村子裏到底怎麼了，就問她：“你知道村子裏的人是怎麼回事嗎？”

    宋思文臉上哭不像哭，慌亂地倒騰著手腳，我感覺她想跑，更使勁兒地把她壓住。

    “你忘了以前你怎麼欺負我的？這會兒知道怕我了？”我按住她亂動的腦袋。

    “你……你死了，都死了……回來了……”她語無倫次。

    “我沒死。”

    “所有人都死了！爬回來、啊啊啊……不……”

    我看她嚇成這樣啥也問不出來，乾脆從她身上起來，拎起她的脖領子，照著她的臉扇了一巴掌。

    自從扇過柴貝貝，我發現扇人耳刮子實在太爽了，扇了一個還想扇下一個。

    宋思文登時安靜了，被揍歪的嘴角流著涎水。

    她要是回不過神，我還準備著繼續扇，巴掌還沒落下去，她就又開口了：“你……你還活著……柳畫，你是活的？”

    “我是活的，怎麼？”

    宋思文突然一把抱住我，扒都扒不下來：“柳畫！太好了你是活的！嗚嗚嗚啊啊——”

    我噁心壞了，用力把她的雙手從我脖子上扯下來：“你小聲點，到底怎麼回事？”

    宋思文抹著臉和我哭訴，說昨晚上她回來沒在屋裏看見玄溟，以為玄溟沒守規矩，找我去了，就滿村子找人。結果還沒從家裏出去，就突然發了大水，把房子都淹了，她躲在屋頂上才逃過一劫。

    天矇矇亮的時候水就退了下去，她想去找村裏的人，結果還沒下房，就看見屋前屋後的地裏橫著好多屍體。

    “我確定那些都是死人，那麼大水過去以後，水底下怎麼可能是活人？他們嘴裏鼻子裡都是泥……都死了，有的……有的連骨頭都斷了。”宋思文抱著自己的肩膀，“可是天一亮……死人就……爬、爬……”

    那些水褪去後從淤泥裡露出來的死人，開始像蛇一樣地在地上爬行，很快地爬進各自的家門。有的爬了一會兒站起來，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走來走去。

    那些夜裏出去的人，都爬了回來，還有我表舅，光著身子爬過別人腳下，那些人卻都跟沒看見一樣，隨他爬回停靈的地方。

    這死而復生的一幕，正好被宋思文看見了。

    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人是鬼，不敢從房頂下來，一直躲在這兒。看見今早上我回來的景象，她也覺得和昨天相似，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夢，可是她根本一晚上都沒閤眼，哪裏來的做夢。

    所以她現在覺得被一群屍體圍住了，不敢動不敢逃，越來越害怕，精神崩潰了。

    我看著她現在跟個小雞崽子似的慫樣，心想真是天道好輪迴，報應不爽。

    “柳畫……現在村子裏就你一個活人了，你……你帶我走吧……”宋思文說著又衝我抱上來了，我趕緊躲了一步。

    宋思文看我躲開，又哭了：“我以前對你不好，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別把我扔這兒……我不想當什麼聖女了……這什麼鬼地方啊……！！”

    我怕她哭太大聲把我姥姥吵出來，而且其他幾家住的也不遠，一會兒來個人就麻煩了。我告訴她先別哭，她聽話地自己捂住了嘴。

    宋思文現在有點瘋，但總體上還是有理智的。

    我現在被玄溟扔在這兒了，其實我也怕，這村裏現在沒活人，只有我和宋思文，也許關鍵時候，只能我們兩個活著的互相幫助。

    她會幫我嗎？

    我不信任她，但是她這麼害怕不像是裝的，也許我可以恐嚇她不得不幫我。

    “你還記得玄溟吧。”我對她說。

    宋思文哆哆嗦嗦地點頭：“我我我、我不打玄哥的主意了，我……我不碰你的男人了……”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在她面前蹲下，“玄溟現在有事不在，他不能救我，更不可能救你。但是你如果按我說的做，我也許能救你，你除了指望我，沒別人了。”

    宋思文咬著嘴直點頭：“你說什麼我都聽，帶我走，我什麼都肯做！”

    我想想，說：“那你一會兒要假裝自己也死了，跟村裏人一起行動。”

    宋思文嘴往下一咧：“啊？我……我跟著死人啊？”

    “對，你得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跟著他們。”我說，“他們晚上要再送一次鍾寶興的棺材，到時候肯定還是把我捆上，但是這次，他們會帶我進龍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