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柳玉術去哪裏了，我有點擔心。

    一方面，我想知道柳玉術當初來海鳴村給我施法的時候，究竟村子是個什麼情況。另一方面我們本就爲了調查他們而來，現在他帶著白薇一起離奇消失實在不好辦。

    但排除掉這些，我直覺到柳玉術可能凶多吉少，雖然他的心思我還猜不透，他和玄溟也有芥蒂，但是他幫過我那麼多次，對我也的確不錯，現在他的安危我很難不在意。

    只能等儀式結束再找他了嗎？那時候來得及嗎？

    我想掙脫束縛，打斷這個離譜的儀式，繼續和玄溟調查我們的事情。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也許離真相已經不遠。

    我忍著，周圍更加安靜，哭的不哭了，吹嗩吶的也停了，只有人們的腳步聲。我不方便再和玄溟說話，就安靜地等著。

    搖晃的棺材走了很久，一直通向田野，最後在一個生著幾棵大樹的邊角停下，他們沒有解開紅綢子，而是連我帶棺材蓋一起抬起來，四平八穩地擺在挖好的土坑旁邊。

    我朝著棺材裏麵看了一眼，棺材太深了，什麼也沒看到。村長把燈籠掛在我頭頂的樹枝上，繼續唸咒語，在我和棺材的周圍搖鈴鐺。

    按照正常的流程，接下來應該是他們把棺材放進土坑，再把我連著棺材蓋抬進去，扣上棺材，往坑裏麵填土，填到土埋到我胸口的位置。所有人圍著我坐成一圈，徹夜手拉著手念一樣的詞，唸到天亮，這個期間不允許我睡著，睡著了就用針扎手指頭尖。

    天亮之後，他們會把我從填得很鬆的土裏麵吊出來，再把我用紅綢子牽著，回到村裏洗乾淨身體，表示我已經與死去的人進行了替換，死的人把我替走了一段時間，村子暫時安全了。

    玄溟說這是以死替生，那也許之前填土的步驟，是在模擬給我下葬，什麼土埋半截的意思吧。

    海鳴村死一個人拿來替我一次，我只要還活著就意味著村民擔驚受怕，村子可能遭殃。我死了，村子還是可能遭殃。怪不得村裏人都不喜歡我了。

    但不喜歡我，就可以不把我當人看，我真覺得遭殃也是他們自找的。

    玄溟忽然從我脖子上下去，我透過面具看到他化成了人形，走到我身邊去，我猜他在看棺材裏麵。

    玄溟忽然回到我面前，蹲下來抓住我身上的紅綢子：“走！結界擴大了！”

    他扯著鬆散的紅綢向上一提，我直接從裡面鑽了出來，掀掉臉上的面具，踏上棺材板撲向玄溟。

    我姥爺突然點了一下柺杖：“妖邪來了！快把柳畫攔住！”

    什麼？姥爺他不是看不見嗎？為什麼會突然說有妖邪？

    我急忙看向玄溟，玄溟說他確定現在的化身沒有人能看到，估計是瞎子對氣息感知靈敏一些，他說著蛇眸閃動，周圍浮起絲絲奇怪的波紋。

    “這就是結界。”玄溟語氣嚴肅異常，“剛剛還在海岸邊，一瞬就擴張到這裏，這絕不是尋常法術。”

    他將我護在胸前，雙手起訣嘗試打破這個結界，然而那些波紋只是在他的法力下扭曲，並沒有消失。

    那些波紋凌亂成網，隨著靠近我的村民一起逼近，即便玄溟出手把這些人逼退，他們還是像沒有受傷一樣迅速爬起又再次向我撲來。

    “不行的！他們在結界裡面，不破除結界就無法真的打倒他們！”我看穿了這些人反覆的原因。

    玄溟依然在嘗試打破結界，可這些柔軟多變的波紋流動，連他都扣在內部，玄溟像要引動天雷，但是天上的陰雲覆蓋下來，大雨落下，霹靂卻只在雲層中亂閃，完全沒有落地的跡象。

    玄溟把我抱緊，可是突然我周身也產生了一樣的結界，硬生生把我從他的懷中撐開，玄溟想要抓住我，手好像在握空氣，我也感覺不到他的觸碰了，一下子從他掌中脫離出去。

    “柳畫！”他朝我大喊。

    剎那，他連人帶聲音都被黑夜吞沒。

    我震驚無比地看著虛空一般的夜幕，玄溟剛剛站的地方只有淡淡的波紋。

    天上的濃雲還在翻滾，暴雨頃刻已經把土地澆成泥潭，連土坑和棺材裏都被雨水灌上了深深的積水。玄溟的法力沒有消失，他應該還是安全的，可是他為什麼會消失？！

    難道剛剛那個結界，作用是把他隔離出去嗎？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柳玉術為什麼會進了村子以後突然無影無蹤，也許他是出了和玄溟一樣的情況！

    這個結界傷不到他們，但是，可以把他們傳送到其他我碰不到的地方去！

    我剛一脫離玄溟就被村民拉住，村長站在燈底下，我在他們臉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表情，是從前他們圍在院子裡，看著我的蛋的那種詭異的笑容。

    “果然有別的東西跟著她，之前城裏他們就說柳畫不肯回來，身邊好幾個大仙，看來是有了靠山纔敢來的！”我姥姥在那些人的攙扶下瞪著我說。

    “畫兒啊，你從前是怎麼對我們的，我們又怎麼會不知道？”我姥爺拄著盲杖走來，“你突然這麼順從，倒是讓人不放心了。虧我多留了一個心眼兒，你出去的時候是瞞住了我們，但你爬窗回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冷笑：“行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咱們對著演唄。”

    姥爺舉起柺杖指了指：“演，倒也演到頭了，你既然有回來的覺悟，就該有認命的準備。帶她去洞裡。”

    村民把我架住，我掙脫不了，被拖走之前我看到那口棺材，水把屍體浮了起來，我表舅的屍體沒有穿衣服，胸口密密麻麻都是黑漆漆的孔洞，只是再也沒有蛇煞從裡面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