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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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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送葬儀式

    玄溟直接先我一步穿牆進入房間,開了門鎖,姥爺緊跟著就開了條門縫,對屋裏說:“別賴著了,多的是機會給你們膩歪。快收拾起來吧。”

    玄溟撐著窗子,我一邊當著姥爺的麵翻進屋裏,一邊瞪著眼睛說瞎話:“知道了姥爺,我穿好衣服就來。”

    姥爺合上屋子出去,我立刻把沾了屍臭的衣服換下來,重新套上一身乾淨的。玄溟化成小蛇盤在我的脖子上,和我一起出了門。

    從屋裏出來,按規矩就不可以再出聲了,滿院子壓抑的靜默。

    迎著屋裏的光,我看到村裏人幾乎都來齊了,全站在我家院裏。連行動不便的我姥姥也讓族中的晚輩攙扶著出來了。她一見我,馬上疑惑地注視著我的脖子,好像在看玄溟。

    我下意識地想躲開她的視線,玄溟仰頭說道:“沒事,她看不見我。”

    看不到玄溟,那她就是在看我了。

    我姥姥以前也這樣,要麼對我視而不見,要麼看著我就像看晦氣東西一樣警惕。我聽村裏人說,我姥姥對我態度不好,是因為我剋死了我媽。

    其實我一直懷疑那個傳說的真實性,如果他們說纏上我的東西吃掉了我媽,種種跡象又表明玄溟是所謂“纏上我”的那個,也就是在說玄溟吃掉了我媽。可是這麼說的人,都是欺騙我和加害我的人,我為什麼要相信這些人的話?

    再說玄溟有什麼必要做這種事?他如果有時間把我媽吃了,為什麼沒有直接把當時還是嬰兒的我帶走?

    我回避了姥姥不善的視線,看向院子裡這群人。

    說是送葬,但我表舅是個沒有結婚也沒孩子的小輩,所以沒有人特地穿素,還是平時的裝束。我姥爺出來以後,屋裏燈也熄了,他們黑燈瞎火地站在那兒,像一片參差錯落的墓碑。直到村長提著一個老式的草編燈籠,從我家裏走出來,照亮前面的路。

    來送葬的人一大半都年過半百,剩下也沒有比我年紀更小的了。我走到門前,一口棺材停在道中,旁邊還擺了許多紙人和紙馬,我們這邊說,男的死了上路騎紙馬,女的則是紙牛。

    到時候提燈的走在最前面,緊跟著抬紙人和紙馬的,中間是吹嗩吶打鼓的和打招魂幡的,再後面走棺材。

    而哭靈的跟在棺材後面,要一邊哭一邊撒紙錢。但是海鳴村這些年剩下的人本來就少,只有兩三個女性長輩在哭,哭得也很敷衍。

    這些規矩和其他地方的大同小異,但有一點是我只在海鳴村送葬時見過的,叫做“捆替身”。

    據說,這是爲了讓海神不來淹沒我們村子,所以用死去的人代替活人來迷惑海神的一個手段。

    但是海神為什麼要淹我們村子,為什麼海神可以被這種手段迷惑,我至今都不明白。

    我自覺地走到棺材邊,兩個男的長輩把我託上棺材,我盤起腿坐在棺材頂上,雙臂緊貼身側,讓他們把我的身體用紅綢子捆住,和棺材緊緊拴在一起。

    以往村民怕我跑了,都會用紅綢子能勒多緊勒多緊,我總是被捆到呼吸困難。但這一次玄溟提前從我脖子上下來,變得更大一些,用他的身體環住我,紅綢子隔著他捆上,我感覺不到疼痛和緊縛,等繩子捆完,玄溟又縮小回到我脖子上,紅綢就只是鬆垮垮地在我身上搭著了。

    村長提著草編燈籠走到我面前,對著我念誦幾句從來聽不明白的咒語,接著從我姥爺手裏接過一大碗雞血,從我頭頂澆了下去。

    腥味瀰漫在我周圍,站在棺材緊後面送葬的宋思文捏著鼻子冷笑,我卻已經習慣了,對她的取笑無動於衷。村長潑完了雞血,在我臉上扣上了一張木頭雕刻成的哭臉面具。

    “替身”是死掉的我表舅,而我,是那個被“替”的活人。

    以前只要村裏死了人,基本都要來這麼一出。但是我後來上學去了,村裏本來想讓我輟學回家完成這些亂七八糟的儀式,但我總也不聽話,能跑則跑能拖則拖。死人又不能一直堆著等我回來,於是只要我不回來,海鳴村就沒有葬禮,悄摸把屍體就地在田裏一埋,勉強了結。

    這次算我趕上了,而且爲了弄清楚海明村的事,我也表現得很配合。

    四個身體還強壯的男人來抬起棺材,看著那麼沉重的棺木,加上我和一具屍體的體重,他們居然沒吆喝一聲就抬起來了。兩列共六個人撐起白幡,意味著指引魂魄跟著去它該去的地方。

    村長回到隊伍的最前面,嗩吶聲起,送葬的儀式正式開始了。

    面具的眼睛開口很小,我的視線受阻,只能看到一點招魂幡的白布條在前面飄。

    我趁著吹吹打打的掩蓋問玄溟:“這個儀式真的有用嗎?”

    “有一定的作用。”玄溟道,“神仙妖魔平日裏都是靈體,感知的範圍足夠大,但正因為感知到的也是氣息和能量,所以一旦氣場被擾亂,感知就會出現偏差。”

    他還說,人肉眼可以分辨的外表,反而是靈體最不重要的部分。所以這個儀式裡面,其實是在用雞血的煞氣、死人的陰氣,以及類似人息怒哀懼的面具,去擾亂活人的陽氣。

    “替身”之法,的確是以死替生,目的是把活人藏起來。

    “這也是爲了讓我找不到你,讓你產卵是爲了掩蓋你我的緣分,壓制你的氣息。而這個儀式是爲了讓我誤以為你依然是陰魂,沒有投胎成功,逼我繼續等。”玄溟道,“現在我以化身親眼見到,儀式自然沒有任何作用。但這個做法很邪,不像柳玉術的手筆。”

    看來玄溟的確是習俗裡所說的那位被“迷惑”的海神了,怪不得沒有我就不用進行儀式,原來就是爲了遮掩我的存在。

    連和柳玉術針鋒相對的玄溟都認為柳玉術做不出這樣的事,我不禁想到是不是崔演揹着柳玉術給的提議,崔老瘸子可是還和海鳴村做了其他交易的。

    但柳玉術說為我好,不讓玄溟發現我也就算了。我村裏又為什麼要藏著我?難道玄溟真的會淹沒海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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