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按著我的太陽穴揉了揉，那臺車看起來忽然不像車了，漸漸的變成另一座連著墓碑的墳。

    “剛剛那是幻覺？”我揉著額角。

    “不，那是化形的法術，被我揭穿後，褪去外表偽裝變回原狀了。”玄溟牽著我的手走過去，“這種化形大部分時候是誘餌，由背後的誘導者控制，所以不隨看的人意識轉變。”

    “那這麼說，背後化形的誘導者，知道我們在找柳玉術？”

    “多半是，而且還有一種可能。”

    說著我們已經走到那座墳前，玄溟看著墓碑道：“它知道柳玉術找不著了。”

    我聽他的說法，好像那個“誘導者”知道柳玉術的去向，或者根本就是扣下了柳玉術，才用有關他的誘餌來引我們。那這樣的話，柳玉術豈不是凶多吉少？

    可柳玉術是上方仙，以他的能力，會遇到那麼嚴重的威脅嗎？

    我開始擔心他的情況，畢竟海鳴村的事情我這個土生土長的人也不明白甚至恐懼，玄溟不是也說這裏有厲害的邪祟嗎……

    玄溟仍在觀察墓碑，這是一座新墳，墓碑上面從左往右刻著兩個名字：“宋志”，“鍾媛”。下書“夫妻之墓”。

    這是我三姨和三姨夫的墳，這兩個人的屍體還真的被帶回來了？

    鍾媛和宋志都已經在避水陣被破時魂飛魄散，剛剛的化形不可能是他們做的。

    玄溟看了看墳，說：“挖開看看。”

    “嗯？現在？”

    “現在。”

    好麼，現在除了夜半撬鎖入室、亂改監控設施，他的履歷上又可以增加一個月黑風高挖人墳頭了。

    玄溟打算用雷直接把墳劈開，我怕雷聲引來村裏人，會提前暴露我們的目的。於是我提議折個樹枝當工具，從墳的一角開始刨。

    晚風夾帶著一股草根子的腥味兒，田間路上冷清無人，我給玄溟望風，防止有人過來發現我們。

    我沒有帶手機出來，除了天上的月亮，再也沒有其他照明。玄溟的身影埋沒在黑暗的墳丘前，我只聽到樹枝掀起土壤的聲音。

    風漸漸緊了，我感到有人朝我走過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想是玄溟挖完回來了，回頭問：“怎麼樣？找到了嗎？”

    “下面沒有屍體。”玄溟的聲音在墳後響起。

    我愣住了。

    那隻手就在我肩膀搭著，玄溟卻在我離我幾步遠的另一邊。

    那我身邊這個是什麼？

    搭在肩膀的手忽然朝我的脖子挪動，我胸前的護身金符突然閃光，把那隻手從我肩上震了下去。同時金光映出玄溟的身影，他已經迅速出現在我身邊，出手擲出一道法術光弧，套住了那個跑到我身邊的東西。

    它躺倒在地，我藉着月光看到一條白的人形，驚駭地抱住玄溟。

    這是我三姨鍾媛！

    她赤身裸/體地趴在地上，沒有骨盆的下半身癱癟而扭曲，臉有一半爛掉了，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像一條死了很久的魚。

    她睜著眼，目光空洞不知道看著哪裏，被困住後就持續而機械般地搖動著身體，要往土裏麵鑽。我看到她詭異的爬行狀態，猛得想起屠曉佳對我說的那個“藥”的副作用。

    她現在的樣子，就是在像蛇一樣爬。

    無骨的胯部晃動起來幅度更大，她趴著鑽不進地裏麵，就又面無表情地扭轉身體，試圖翻滾掙脫，然而玄溟施法的禁錮根本不是她能抵抗的，一再的扭曲之下，反而是她自己的身體先承受不住，發生了恐怖的崩壞。她腰上的面板擰到撕裂，已經腐爛的皮肉之間拉扯出道道黏軟的肉條，臭氣熏天的五臟六腑都從腰上的潰口處流了出來，她卻還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繼續扭動。

    我快吐出來了，玄溟把我攬住：“她已經死了，這隻有屍體沒有魂魄。”

    “那她為什麼會動？她難道也是白薇驅使的活屍？”

    我剛剛問完，又有一個大個光著的人從田裏爬了出來，直直朝向鍾媛。玄溟把我攬緊，那個人沒有靠近我們，而是在鍾媛的面前停下了，露出臉來。我認出了這個人，他大腹便便身上有刺青，沒有雙臂，是鍾媛的丈夫宋志，他的屍體也出現了！

    空墳原本的兩個主人都在這兒，宋志的臉和鍾媛一樣呆滯空洞，他一靠近鍾媛，突然張開大嘴追著鍾媛咬，鍾媛被困住了躲不開，被他啃掉了好幾塊肉，剩下的一半面皮也被撕了下去。

    玄溟看了一會兒，解開困住鍾媛行動的法術，把光弧轉移到她的脊骨上。鍾媛在地上打了個轉，突然她的腦袋連著整條脊柱，脫衣服似的從腔子裡脫離出去。那顆腦袋拖著長髮，一悶頭鑽進墳邊的水稻田，剩下了屍體軀幹的部分，留在原地潰爛。

    宋志也馬上調轉，追著那顆頭爬進漆黑的稻田深處。

    “我在他們身上下了追蹤符，如果驅使者召她回去，就可以順藤摸瓜。”玄溟捋著我的後背，安撫我備受驚嚇的心緒。

    鍾媛的頭脫離身體爬走的一幕過於驚悚，我現在非常混亂，且無比恐懼。

    歸葬海鳴村的死人，都變成了這……這種怪物？

    周圍無邊的田野裡立著數不清的墳丘，那裏麵的屍體呢？難道我的腳下現在就踩著海鳴村歷代人四處爬行的屍骨……

    我不敢繼續想，一直把臉抵在玄溟胸前，問他現在什麼時候了。玄溟問我是不是怕，怕的話我們現在就回去。

    我怕到心臟快要跳飛出去，可就這麼回去了，是不是會錯過重要的時機？況且柳玉術的行蹤還是沒有找到，又出了屍體爬出墳這種怪事……

    不過玄溟沒有再等我的回答，抱上我就往回走了。我冷靜下來一點，對他說：“剛剛宋志似乎在救鍾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