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提前打招呼，家裏也沒對玄溟的到來做任何準備。以前我住的小屋子沒打理過，現在陰暗發黴。

    “反正柳畫晚上也不回來，你怎麼都是一個人睡，不如去我家呀，我爸媽在市裏，現在房子除了我沒別人，可清淨了！”宋思文試圖說服玄溟。

    玄溟默默地幫著我拿出了壓箱底的乾淨被褥，算是拒絕了她的誠摯邀請，要和我擠一張炕頭了。

    我把家裏其他人打發走，關上門只面對玄溟。

    “你今天是說真的嗎？”我小聲問他。

    “什麼？”

    “你是我老公。”

    玄溟鋪好被褥，坐在炕沿上把我拉到他懷裏，我騎上他的大腿，主動地輕輕咬著他的唇。

    “你還沒有求我。”他熱切地迴應，卻還嚴格地提醒著我。

    我有些心急：“那我現在求求你……娶我好嗎？”

    “現在不行。”

    他居然拒絕了，我失去的理性突然回來，推了一把從他腿上下去，憤憤整理著被他弄亂的衣服：“臨場發揮是吧，還挺會唬人的。”

    “不是唬人，遲早而已，現下來不及。”玄溟語氣有點急。

    我其實不太理解，和他們結個婚也有要辦結婚證之類的手續嗎？為什麼先要我求他，還要看來不來得及。

    可如果不只是口頭這麼一說，真的還有別的步驟，那確實來不及。

    “好吧，第一次我沒答應你，這次你沒答應我，我們算扯平了。”我沒出息地回到他跟前坐下。

    玄溟抱過我：“晚上我會化身和你一起去。”

    “嗯。你剛纔好像心事重重的，是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嗎？”

    “這整個村子都不對勁。”

    “我也覺得，我們村從來沒有這麼正常過。”

    “不是這一點。”

    玄溟說到一半停住了，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告訴我還得再確認一下。

    “柳玉術的行跡消失了，我亦沒有察覺白薇和定潮樁的動靜。”玄溟眉宇低沉，“此地近海，我的感知會尤為敏銳，他們卻憑空消失，不應該。”

    “村子就這麼大點兒，要不我們一會兒出去找找？離送葬的時間還有一陣呢。”

    玄溟沒有反對我的提議。

    以前我們村到了晚上就沒有人在外面走了，無論什麼季節，天擦黑就回屋，非常準時。但我會故意偷偷地翻出窗子，爬上房頂去看星星。但是後來被發現了，捱了一頓打，窗戶也被封死，就再也不能半夜爬出去了。

    現在窗子依然是被鋼釘訂死的，玄溟衝窗點一下，窗子四邊所有的鋼釘就都旋了起來，再輕輕一推就開了。

    現在天還是亮的，玄溟看一眼又合上了窗，下炕四處觀察。他踏了踏地，沒反應，他又叫我試試使用鬼門關的通行令，我手指比劃著，銀卡卻沒出現。

    土地神和陰司都沒應答，玄溟認為也是這個地界的問題，神祇仙家來了，都像石沉大海。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則很難說了。

    傍晚村長從市裏回來，到我們家吃飯，這個村長從我小時候到現在沒換過，見人就笑，還愛齜著一口白牙，我小時候總覺得他是吃人的妖怪。

    “咱們柳畫又聰明又漂亮，找個好姑爺那不是應該的嘛！”村長舉起酒杯，“小龍啊，我敬你一杯，你可要好好對咱家柳畫！”

    我看著村長唱紅臉的樣子，忽然想起從前他舉著一桶雞血，口中唸唸有詞地傾倒下來，把我從頭到腳淋了個透。

    玄溟和他碰了一下杯，把我從回憶的血腥氣裡拽了出來。

    這頓飯我根本不敢動筷子，就怕他們在飯菜裡下毒，全程都冷著臉。回房間之後，我才找出包裏帶來的零食吃了幾口。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村長會留下等到後半夜，我爲了確認他們的位置和動向，特地從自己房裏出來倒開水。

    我姥爺在搖椅上躺著，睜著眼睛睡覺，發出輕微的鼾聲。我姥坐在炕上和村長說話，他們看見我，暫時不說了。我立刻回房間，鎖上門。

    “玄溟，”我背靠著門，“配合我演場戲。”

    我向他勾勾手，玄溟走過來，我故意晃了晃門說：“不要嘛……我家人在外面，被聽到了怎麼辦？”

    玄溟疑惑地看著我，我貼著門刻意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夾帶著點羞恥的哼叫。玄溟深吸一口氣，猛然俯身扣住我：“你在幹什麼？”

    “假裝我們在做，你也喘兩聲嘛。”我靠近他的耳邊，“這樣他們就會放鬆警惕，不會突然進來查房，即便後面聽不到聲音，也會以為我們做完了在休息。”

    玄溟聽完，直接把我抱上炕：“這個不用假裝。”

    我慌了，壓著聲：“等等！不行……不假裝的話一會兒我走不動！”

    “我可以輕一點。”

    “？！”

    ……

    玄溟難得地速戰速決，給我渡了一口精氣讓我恢復體力。走之前，我還用手機錄了一段我和玄溟膩膩歪歪的含糊低語，設定成迴圈播放擺在被窩下。之後玄溟恢復成別人看不到的狀態，陪著我爬窗溜出院子。

    蛐蛐在草窠裡鳴叫，把我的腳步聲掩蓋。

    入夜以後，鄉間道路上果然沒有人了。海鳴村攏共只有二十來戶人家，住得也稀疏。大部分是田，到了晚上，田裏的房子輪廓全黑，已經看不清是近處的鬼房，還是遠處的人居。

    走過田地時，玄溟讓我把拇指藏起來。

    “這是‘握固’。”他拉著我的手，讓我把兩手的拇指曲起來，折在掌心，另外四指把拇指壓住握拳，“可以起到拘魂門，置魄戶的作用。在陰氣重的地方，可以如此靜心安魂，防禦邪侵。”

    海鳴村的老規矩里居然也有正經的，我挺吃驚：“我跟著你，邪祟都退避三舍了，還用得著嗎？”

    玄溟牢牢牽著我：“在這兒我的正氣被壓制了，村裏定藏著厲害的邪祟。”

    什麼邪祟能把玄溟這個正神都壓住？我急忙握緊他的手，另一隻手攥住大拇指，和他寸步不離。

    玄溟四處張望，忽然放緩腳步，望向一處有小房子的墳包。我藉着月光看去，那個墳邊上竟然停著柳玉術的商務車。

    我正要朝那邊走，玄溟把我拉住：“不對。”

    我也驀然反應過來了，柳玉術是仙家，白薇也是仙家，他們來根本不用開車，為什麼他的車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