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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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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待辦喪事

    雖然我也沒打算報喜,但上來就讓我等喪事也有點太晦氣了。

    屋裏出來這老爺子就是我姥爺,如今八十多,我離村之前他已經漸漸地瞎了眼睛,現在眼眶都跟著萎縮了許多,老皺的眼皮合不上,蠟黃的眼珠子睡覺也露在外頭,看著有點駭人。

    我姥爺是海鳴村除了村長以外最德高望重的人,他一出來,村民們都消停不少。

    宋思文跑上去扶著他的胳膊:“姥爺,柳畫揹着咱們把婚都結了,那個……男神,你怎麼稱呼呀?”

    “龍玄溟。”玄溟不冷不熱地答道,然而不是衝她說的,而是衝我姥爺。

    姥爺抬起手讓玄溟靠近點,我緊緊拉著玄溟,對他搖頭。我姥爺看不到,這樣是要摸骨看他的骨相,可能會惹玄溟不高興。但是玄溟沒介意,欠身降低他的身高,淡然看著我姥爺用手指在他的頭蓋骨上按了幾下。

    “嗯,這是麟骨啊,天生貴人,翻手爲雲覆手為雨的大威吉相。”姥爺讚美一番,“真不知道畫兒修了幾世的緣分,才能配上你這樣的如意郎君,也是她的造化了。”

    我一直很緊張,擔心姥爺是不是能摸出來玄溟不是人,結果貴人和緣分基本說中了,卻不像是認出他真實身份的樣子。

    我姥爺這麼說完,宋思文眼睛都冒光:“我就說肯定不是一般人,光你這名字就跟小說男主似的。”

    玄溟沒有理她,她反倒更來勁兒了,扒拉著自己的頭髮明晃晃地搔首弄姿:“我是柳畫的姐姐,你叫我姐也行叫我思文也行。咱家姥爺相中你了,以後你就是自家人,有點啥需要跟我說,別客氣啊。”

    她剛還和我說這不是什麼見家長的喜慶時候,自己怎麼比我更喜慶起來了。而且這還沒怎麼着,就一口一個咱家、自家,真當別人是傻子看不出她幾個心眼兒嗎?

    “誰死了?”我把話扯回來。

    姥爺戳戳柺杖,嘆氣:“你表舅。”

    他死了?好啊,大快人心。

    要不是還想在村裏不引人注目地查查定潮樁,可能我已經放掛鞭慶賀,順便用村頭喇叭連著喊仨小時他是我整死的了。

    作為兇手的我差點笑出聲來,不過之前他不還和人去醫院見過屠曉佳,怎麼這麼幾天就撐不過去了?

    而且他身染蛇煞活著溜達了這麼久,村裏人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死和我有關?為什麼對我的態度這麼平靜而溫和,只有宋思文還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敢掉以輕心。

    姥爺讓我們先進屋再說,村民們暫時散場,宋思文眼睛就跟粘在玄溟身上下不來一樣,非跟著我們一起進去。

    不過我也趕不走她,畢竟我就這麼一個帶血緣的表姐,雖然她早就和她爸媽在別的房子住了,但她和我姥爺的關係比我和姥爺都親,要攆也是她把我攆出去,反正從小她就是這麼威脅我的。

    進了家,也就見到了我姥姥,老太太在炕上橫著,上身靠著被摞子支起來一點,看見我們也不打招呼。

    之前她一直有腰上的毛病,走幾步腰就痛到直不起來,所以大部分時間能臥床就臥床。幾年不見,她身形萎縮,卻長胖了,看見我就繃著個臉,對玄溟還帶點笑容。我從善如流地介紹說這是我丈夫,她拿三角眼瞪著我,一句話也沒說。

    宋思文光顧著努力引起玄溟注意,也沒再上趕著去扶我姥爺了,這回輪到我演孝順孫女,扶著老頭上炕。

    我對兩個老人的感情很難形容,他們對我做過的事,我至今無法原諒。但心裏恨是恨,他們也算在我幼年時把我一點點拉扯大,我不是沒有在意過他們,也不是沒有渴望過他們愛我。只是人一旦習慣了失望,就再也沒有以德報怨的力氣了。

    所以如今面對他們的窘迫,我也只圖做到一個仁至義盡。

    屋裏的氣氛陰沉得可怕,玄溟一直冷冷的不出聲,只有宋思文在嘰裡呱啦地找話題。

    “誒玄哥,我叫你玄哥可以吧,你哪裏人呀?聲音真好聽,就是話說得太少了,你別放不開呀。誒,你這肌肉太帶勁了,平時經常健身吧?我也喜歡健身,我最近在練臀呢,教練說我底子好,本來就翹……”

    我都尷尬得腳趾扣地了,玄溟還跟自動遮蔽她一樣不動如山,也沒有回答任何問題。我姥爺姥姥就這麼隨宋思文說,也不嫌丟人。

    “畫兒呀,最近出了挺多事兒,你在城裏應該也聽說了吧。”姥爺對我說,“媛兒和宋志都沒了,現在連你表舅也……唉,舊人走了沒有新人來,海鳴村要絕呀。幸虧還有你和小龍,抓緊時間要個孩子……”

    “姥爺,柳畫年年下蛋,現在蛋都下不出來了,那肚子誰知道還行不行?”宋思文又在討嫌,“咱家最小一輩兒不還有我嗎?我身體素質可好了,而且之前乾乾淨淨沒生過。”

    我“嗤”地笑了一聲,宋思文瞪我:“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靠在玄溟胳膊上,“就是頭一次見母豬會說人話,新奇。”

    宋思文氣得鼻子都歪了,一直沒吭聲的姥姥忽然說:“嘴上不饒人,下地獄要拔舌頭!也不知道人家看上你什麼!”

    我不服氣地看向玄溟,他居然在看我,不知道看了多久了,見我轉過來,他就說道:“哪都看上了。”

    他這麼婦唱夫隨,弄得我還怪心動的。

    我懶得再和宋思文鬥嘴,問我姥爺關於喪事的事情,姥爺說表舅死在市裏了,前天晚上送回村裏停靈,村長代表他的家屬去市裏辦理一些手續,傍晚就回來,等人到齊,後半夜抬靈進祖墳。

    我們村的葬禮有些繁瑣,而且和外面不成一個體系,我也弄不清箇中細節。姥爺說新姑爺第一次來不能進祖墳,所以今晚上只能我去,玄溟得在屋裏等著。

    “天黑以後,沒有人叫不要出來,叫你出來以後不要出聲答應,經過墳地不要露出大拇指。”姥爺提醒我。

    “我知道,這些不都是老規矩?”

    “你出去這麼些年,怕你忘了。”

    “忘不了。”

    我曾經故意破壞過所有的規矩,那是我難得感到自由和快樂的時刻,我當然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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