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宸起身朝楚南熙走去。

    他步子極緩，卻步步帶怒，步步生冰。

    “以為本王不敢打你？”

    楚南熙攥著鞭刺將鞭子遞向男子，“你是尊貴的攝政王，千歲金安，熙兒不過相府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世家女，高下不言而喻，熙兒愚鈍，攝政王殿下，緣何有此一問？！”

    “倒是個有自知之明的！”

    夜北宸接過鞭子，隨手一揚。

    鞭聲響亮，卻巧妙地沒有碰到女子。

    然……

    鞭氣凌厲，還是在她臉上留下一道血痕，襯著白皙的肌膚，看上去觸目驚心。

    “不……”楚南熙恍若未覺，“熙兒只是擔心，攝政王殿下迷途不知返，畢竟，熙兒心繫他人，殿下的感情，熙兒回報不起！”

    “找死！”

    夜北宸怒。

    手中鞭甩得“啪啪”作響。

    “主子息怒，楚小姐其實不是這意思……”

    冷風看得心驚肉跳。

    這要是一個不小心真甩到楚南熙身上，以她的小體格，還不帶下一條皮肉去？！

    他爆粗的心都有了。

    本以為就他主子會作死，沒想到，楚大小姐作死的本事更是技高一籌！

    這是想要擁抱著毀滅的節奏？！

    “不如，本小姐再說明白些，我怕的是……”楚南熙直直望進夜北宸幽眸，一字一頓，“你捨不得動我！”

    夜北宸死死握緊手中鞭，像要將那鞭子捏碎，“今日，本王便讓你看看，本王到底，是不是捨得！”

    “那樣最好！”

    楚南熙雙手緊握成拳。

    最好……

    如此，前世欠他的，今日便一併還了。

    她楚南熙生而為人，決不任人擺佈！

    男子持鞭的手緩緩抬起，狠狠落下。

    鞭風烈烈，裹挾著滔天怒意，肅殺蕭索，凜冽懾人。

    楚南熙不攔不躲。

    她背脊挺得筆直，俏臉稚氣未脫，卻極盡淡然，極盡決絕。

    “該死！”

    夜北宸低咒一聲，催動內力，暗暗收了鞭上大半氣勢。

    冷風挺身上前，攔在二人之間……

    主子又沒相中別的媳婦，萬一打死或打殘了，還不得是他冷風陪著孤獨終老？

    他還有心上人呢！

    “啪……”

    鞭子抽上皮肉，帶出一道清晰的血線。

    “冷風……”楚南熙怔愣，墨眸全是驚愕，“你做什麼？”

    “主子吩咐過……”冷風面上冷汗涔涔而出，“熙兒小姐無事，攝政王府安泰；熙兒小姐若有恙，攝政王府一個都別想好過……”

    “住口！”夜北辰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卻依舊陰沉著臉厲喝，“本王交給你的差事是不是太少、太清閒了，不如……”

    楚南熙繞過冷風，攔腰緊緊抱住夜北辰。

    夜北辰呆怔當場，未完的話戛然而止。

    “北辰……”楚南熙使勁兒在男子懷裏拱了拱，聲音帶著濃濃的哽咽，“你就真那麼厭惡我？”

    夜北辰僵硬著身體，沉默不語。

    楚南熙只當是他預設。

    心口說不出的酸楚，吸了吸鼻子，“因為她嗎？”

    林婉柔！

    他親切地喚那女子為“柔兒”。

    他為人清冷，從不與人親密，前世，終其一生也只喚過她的暱稱！

    夜北辰周身涼意再現。

    楚南熙知他又怒了，眼裏打圈的淚再隱忍不住，“害她未遂的的確不是我，具體真相，我已猜到，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拿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若你還是怪我，若打我一頓，會減輕你對她的愧疚，讓你心裏好受點，那就打吧，可別真把我打死就行……”

    她想留著這條命，還他一副海晏河清的盛世佳景。

    夜北辰冷冷推開懷裏往他身上蹭眼淚的女子，幽眸閃爍著複雜的情愫。

    有傷。

    帶怒。

    “讓本王動手打你？”

    “你也配？！”

    楚南熙僵怔。

    只覺臉上掛著的淚都凌亂起來。

    “好好好……”她轉身便朝門口走去，“我不配，我離你遠點還不成麼？剛剛，也不知是哪隻狗打本小姐來著！疼！”

    冷風替楚南熙捱了一鞭子，本疼得齜牙咧嘴。

    猝不及防聽到這麼一句，一不小心笑噴。

    夜北辰睨了冷風一眼，鐵青著臉冷冷開口，“再給我說一遍……”

    “不敢！”楚南熙微微福身，故意將謙虛做到極致，“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夜北辰撿起書桌上的賣身契，揚手丟給楚南熙，“簽了！”

    楚南熙亦正了神色，“這個東西，我不會籤……”

    “冷風……”夜北辰出聲打斷女子的話，語氣裡盡是不容置疑，“讓她籤！”

    冷風看看女子一臉堅決的模樣，目光落在她手上……

    楚小姐被丞相一家慣壞了，向來說一不二。

    她既然說了不籤，那就只有一個辦法：用強！

    夜北辰幽眸一凜，撥開冷風，抓著楚南熙的手便往賣身契上按。

    “我決不籤！這輩子……”楚南熙小手緊攥成拳，“我楚南熙決不做辰王府的奴婢，要做就做辰王妃……”

    夜北辰心驀地跳漏一個節拍。

    楚南熙好死不死地又接了一句，“只要你捨得你那個溫香軟玉的柔兒小姐做妾！”

    夜北辰磨牙，大掌驟然用力，“本王的辰王府，還由不得你說了算！”

    楚南熙強忍著手上的疼，死死忍著眸中淚，“別忘了，這裏是晨夕閣！我楚南熙纔是主子！林婉柔進不進得了門，全憑我說了算！”

    冷風急得直跺腳。

    這楚小姐可真會作！

    老提婉柔姑娘作甚？

    “冷風……”夜北辰心口悶悶地痛，稜角分明的唇微微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本王讓你做的‘未名閣’牌匾可做好了？”

    冷風無聲嘆息，“好是好了……”

    夜北辰接道，“好了就掛上，我要你立刻將‘晨夕閣’的牌匾換下來，劈成柴燒了，這天下，從此再無晨夕閣！”

    一滴淚不期然滑落，正滴在夜北辰按著楚南熙的手背上。

    夜北辰恍然失神。

    那滴淚輕盈冰涼，卻刀鋒一般滑過心尖，鈍痛不止。

    楚南熙察覺到攥著她的手些微鬆動，掙扎著將手抽了出來，“不如我們談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