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辰恍然回神。

    他面色陡轉冷沉……

    這一世，他再不要被她這幅面孔、這幅模樣迷惑！

    “你沒資格跟本王談條件！”

    “你……”

    楚南熙心頭瞬間窩起一團怒氣。

    夜北辰劍眉一挑，“別忘了，你不過是本王從天牢裡撿回來的一個死囚！”

    “若我說……”楚南熙依舊是怒，但想到他為她在冰天雪地裏跪了七天，如今看上去無恙，雙腿卻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刺骨的疼，體內的毒亦是終身未得徹底解開，每一次發作，痛苦都甚於萬蟲啃齧，直到最後毒發身亡，怎麼都再氣不起來，她櫻唇抿緊，語氣不受控制地帶了一絲溼濡，“能治好你的腿，解了你的毒呢？！”

    夜北辰定定望著女子，心口一下一下抽痛。

    想到他仍一度為她痴迷，不由冷笑出聲，“本王倒不知，你何時懂醫術了？”

    “楚南熙，為騙本王，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一次又想如何？”

    “待本王放過你，便跑得無影無蹤，直到下次需要本王再出現？”

    “還是去找太子拿另一份毒藥，直接結果了本王的性命？”

    “我……”

    楚南熙又是傷心又是抓狂。

    一時著急，竟然忘了，她前世確實沒學過醫術。

    她所有醫術，都是被囚禁異世之時所學。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回來，幫他醫腿解毒……

    還有，他總是受傷，皇室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追殺他，敵國刺客從不放過這個戰場上的煞神，她也總是令他身陷危局，他的生命，似乎有三分之一都在被追殺和養傷中度過。

    “怎麼……”夜北辰微微勾唇，那抹弧度盡是嘲諷，“無話可說了？”

    楚南熙登時風中凌亂。

    這都哪跟哪啊……

    “那個……”她長睫微垂，纖細的食指一下一下輕輕搔著眉心，使勁兒想輒，“我肯定是不會逃的，更不會去找太子那個畜牲，至於醫術，我的確不會，但……”一絲亮光滑過腦海，“我師傅會呀！”

    夜北辰周身寒意清減，完全忽略了女子其他的話，“你說太子是什麼？”

    楚南熙愕然。

    她很快回神。

    覷著男子的面色，櫻唇彎起大大的弧度，衝着男子“嘻嘻”一笑，“我說錯了，穆璟桓那混蛋怎麼會是畜牲，小動物們聽了要不高興的，他分明就是一個渣，不是人渣，不是動物渣，而是最惹人厭惡的：蚊渣！”

    女子俏臉白皙精緻，笑起來宛若夏日初升的朝陽，柔和甜美得像能治癒這世間所有的傷。

    夜北辰只看了一眼，忙別過頭去。

    他面色依舊冷沉，稜角分明的唇卻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和煦的弧度。

    “繼續解釋，在本王沒注意的時候，你如何不僅撿了個畜牲，還撿了個師傅？還有，他是誰？在哪裏？”

    楚南熙俏臉上的笑意瞬間僵滯，只覺嘴裏吃了黃連一般的苦。

    這話頭怎麼還沒過去啊？！

    她繼續搔眉心，“他……”

    “別告訴本王……”夜北辰冷聲接話，“你師傅他是世外高人，從不向人道出名姓，他慣常雲遊四海，也難尋蹤跡！”

    楚南熙搔眉心的手狠狠一僵。

    她怯生生抬頭，弱弱地問，“你怎麼知道？”

    “楚南熙……”夜北辰大掌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筆墨紙硯凌亂不堪，“你當本王是傻子？！”

    聲音振聾發聵，猝不及防入耳。

    楚南熙本能地一激靈。

    她硬著頭皮開口，“但我師傅他很快就回來了，所以我纔敢跟你說……”

    “不……”夜北辰冷聲劫斷女子的話，俊顏陰沉得似能滴出水來，“你師傅什麼時候回來，完全取決於你什麼時候需要，你現在需要他，幫你跟本王交易，所以他才‘回來’！楚南熙，你不如去寫話本！”

    楚南熙一言難盡地望著男子。

    看來……

    鳳凰心空間裡，她寫的那些話本必須悄悄拿出去才行。

    不然，又解釋不清了！

    “怎麼……”夜北辰居高臨下地睨著女子，“還在想怎麼往下編？”

    男子聲音磁性悅耳，可淺淺淡淡的幾個字，卻透著無法言說的嘲弄。

    楚南熙磨了磨牙，“待我過幾天把他找來給你治傷、解毒，我要你親自設宴向本小姐認錯！”

    夜北辰面上冷意更甚。

    “即便真有這個人，若本王不逼迫你籤賣身契，若你不想跟本王交易，便就一直眼睜睜看著本王每日在煎熬中度過？”

    “楚南熙，你長心了嗎？”

    “不是這樣的……”楚南熙急道，“在天牢中我就想說可以治好你的腿……”

    夜北辰冷笑。

    “求本王救你家人的時候？！”

    “所以，那之前，你從沒想過幫本王解體內之毒？”

    “也對，那毒是你親手種下的，又豈會再多此一舉地幫本王去解？！”

    楚南熙心下哀嚎。

    這可真解釋不清了！

    “無話可說了嗎？”

    夜北辰粗暴抓起楚南熙的手。

    “疼……”楚南熙駭了一跳，手骨像要碎裂，卻怎麼都掙扎不脫，“你要幹什麼？”

    夜北辰涼薄的唇微勾。

    他拔了冷風腰間佩劍，掰著女子食指，猛然按上劍刃。

    鮮血“嘀嘀嗒嗒”滴落，夜北辰冷眼看著，幽眸不起絲毫波瀾。

    片刻，捏著她的手，在賣身契上捺下一個深深的指印。

    楚南熙滿目驚怔。

    夜北辰涼涼開口，“楚南熙列為低等侍婢，負責府內浣衣掃灑，即刻送去偏北院，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楚南熙！

    這一世，你休想再逃，更休想興風作浪！

    楚南熙直直回望著男子，墨眸澄澈，內中一片晶瑩，卻竭力隱忍著不哭。

    “就算你貶我為奴，那又如何？”

    “我楚南熙，絕不會任你隨意驅使！”

    夜北辰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他幽眸一片決絕，緊攥的手卻洩露了他內心複雜的情愫。

    “來人，將楚南熙的賣身契送去官府存檔備案。”

    “倘不服管教，便找個人伢子發賣了！”

    楚南熙怔怔望著男子，一臉的不可置信。

    乾元律例：一日為奴，終身為奴，奴籍卑賤，一旦入籍，便再嫁不得官宦侯門，就算嫁給商賈平民，都只能為妾。

    “夜北辰，你是認真的？！”

    女子聲音軟糯溼濡，讓人本能地心生憐惜。

    夜北辰卻再不為所動，對著門外吩咐，“管家，楚南熙賣身契備案之事，你親自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