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寒冬。

    僅著薄衣單衫。

    楚南熙卻不覺得冷。

    頭頂陽光照耀，身後相府安穩，前面他在等待……

    她的世界，沒有什麼比這一切更和煦溫暖。

    腳下的路無比熟悉……

    攝政王別苑，也叫晨夕閣，是他親自置辦的私產，親自取的名字，親自題的匾額，親手掛上去的。

    晨，諧音辰。

    夕，諧音熙。

    他說，他這一生只有一個願望，餘生有她相伴，攜手同看日出日落，相依共賞雲捲雲舒。

    前世，她矇蔽了雙眼，堵塞了心，這輩子，只要是他想要的，她必雙手奉上！

    思索間，書房已在眼前。

    房門未閉，黑檀木書桌一覽無餘，夜北宸於其後正襟端坐。

    “北辰……”楚南熙柔柔喚了一聲，繞過書桌，直接朝男子走去，拉著他的衣角，笑得一臉真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女子氣質澄澈純淨，唇角的弧度美得令人眩目。

    夜北宸蹙眉移開目光，卻正落在她拽著他的小手，白皙纖細，嬌若凝脂……

    他垂眸掩去內中情緒。

    拈起手邊茶杯，輕輕搖晃。

    “為你？”

    “熙兒所指，是本王與你父親的交易，還是對你兄長的收服？”

    男子俊顏稜角分明，除了冷傲，便是輕慢。

    楚南熙才發覺，房間裡並未生碳，靠近他的地方，尤其冷。

    她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櫻唇緊抿，鬆了拽著他的手，腳步不由自主地後退。

    原來這一切只是交易？

    也罷……

    前世，他爲了他們不停奔走。

    今生，他們的未來，他當下已經救了！

    “父、兄能為你所用，自然會有最好的結局，我並不擔心……”她強壓下縈繞心頭的冷意，復又靠近他，“從今以後，我也只聽你差遣！”

    “是麼……”夜北宸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來人。”

    冷風應聲而入，身後跟著兩個嬤嬤。

    嬤嬤各端一隻托盤，上面擺放著刑鞭、戒尺……

    夜北宸抿了口茶，目光移回桌面的文書。

    楚南熙心下疑惑，目光順著他的望去，竟是一份賣身契。

    她不由奇怪，王府有管家，奴隸、侍婢買賣這等小事，何時需要夜北宸親自出馬了？

    夜北宸將桌面契書遞給冷風，慢條斯理地開口，“熙兒小姐意欲賣身王府為婢，本王本不欲理會，但她身為相府嫡女，就算不理會她，本王也不能不給丞相大人一點薄面，不過，本王見她規矩禮節並不過關，因此，還要勞煩兩位嬤嬤，替本王好好教教。”

    楚南熙瞠目結舌。

    冷風接契書的動作一滯，滿面凌亂。

    還好他有先見之明，楚小姐過來之前，說了幾句好話。

    不然……

    他只覺得，楚小姐這會兒能撲自家主子身上，咬殘他！

    “夜北……”

    楚南熙氣息不穩，一開口，直接被口水嗆到猛咳。

    她抓起夜北宸的手，賭氣地用力甩開。

    拿起他手邊用過的茶杯，杯中餘茶一飲而盡，“砰”的一聲將空杯丟回桌上，又順了半晌氣兒，才壓著火道，“我不求當你王府侍婢了，你能不能別給我爹面子？！”

    夜北宸看著那隻茶杯……

    她用過的地方尚有餘溫。

    他不由自主想到天牢外，雪夜長街裡那個深吻，眸色不受控制地幽深。

    不……

    夜北宸竭力定神。

    眼前女子看似純真無害，卻是個禍國殃民的禍水。

    “府中侍婢以下犯上……”他幽眸望向下首靜默而立的兩個嬤嬤，語氣前所未有的森寒，“該怎麼做，還用本王教你們？”

    兩個嬤嬤驚駭，“咚咚”兩聲，齊齊跪地，“老奴不敢。”

    冷風之前，冷月纔是主子的一等貼身侍衛，只因看不慣楚南熙對主子的桀驁，說了她一句“放肆”，便被主子打發去漠北歷練，至今未回。

    夜北宸一拍桌子，“這王府的主子，到底是她楚南熙，還是本王？”

    兩個嬤嬤嚇得抖如篩糠。

    冷風索性收回接契書的手，眼觀鼻鼻觀心立在一旁，心下暗道：不久之前，也不知是誰親口說過，晨夕閣上下，對他夜北宸不敬者，尚有活路，對楚南熙不敬者，死！

    他在天牢打了楚小姐一頓。

    人家至今未提，已是開恩。

    他可不能再跟著主子胡作！

    “賣身契未籤，我便還是相府的千金，是這‘晨夕閣’的客，豈是兩個嬤嬤說打就打的！”

    “晨夕閣”三字，楚南熙咬得極重。

    墨眸澄澈，直直望進那雙深不見底的幽眸，帶著濃濃的挑釁。

    “熙兒希望……”夜北宸掃了一眼又回到手中的賣身契，周身氣息乍寒，“本王親自動手？”

    楚南熙踱至嬤嬤身邊，纖指滑過一眾刑具，最後落在那根帶刺的刑鞭上。

    倒是夠狠……

    連這個都備下了！

    “攝政王殿下以為……”她撿起刑鞭，伸出一根手指試了下上面的刺，尖刺如刀，瞬間劃破指尖，她卻渾然不覺，拿著鞭子便朝夜北宸走去，“這碎骨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