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步搖風波
另一人插嘴道:“非也非也,這陳姑娘乃是與驃騎將軍在西岐時候同生共死過的,這關係自然不一般。”
痦子夫人一臉的鄙夷:“說同生共死,些許過了吧?一個女人,不拖後腿,已然是祖上冒煙了,只怕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碰巧運氣好罷了,興許那驃騎將軍是個醜的,才允許她這般縱容呢!”
白髮夫人扶了扶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這樣明目張膽的說人壞話,不過痦子夫人面上雖然不喜,到底還是聽了勸。
蘇懿剛想著八卦聽到這裏就沒了,有些遺憾,沒想到話鋒一轉,那白髮夫人壓低聲音道:“你們可知那驃騎將軍為何要日夜帶著面具嗎?”
幾個夫人立時來了興趣,紛紛湊過頭來,就連蘇懿也忍不住好奇,將杌子往她們的身邊挪了挪。
“我聽我家老頭子說,這驃騎將軍啊,是從前赤焰將軍的外生子,打小就養在外邊,長大了就送去西岐當細作,據說他因為父母不護,生出了嫉恨,待人總嚴苛些,且因為長的像謝無稽...”
痦子夫人忍不住插話:“你的意思是,這驃騎將軍是因為怕人認出來,所以才日夜帶著面具?”
白髮夫人笑意盈盈,一副懂得都懂的模樣:“外生子長的像嫡親的兒子,這裏麵保不齊就有什麼典故了,這二人站在一處,同人不同命,呵呵,誰願意被低估了去。”
痦子夫人又插話道:“怪不得這驃騎將軍回來,赤焰將軍就告老還鄉呢,原是沒臉面對這個兒子啊!”
幾個夫人聽及,全都掩面輕笑,痦子夫人話糙理不糙,瞬間知道了自己的錯漏,跟著打起了哈哈。
“你們幾個不正經,光顧著看我的笑話,有本事也讓你們的老爺都去打探打探,我就不信你們不好奇?”
其他幾個夫人瞬間討饒,“好啦好啦!知道你一心爲了我們,這八卦聽了半天,我都渴了,走,咱們去吃酒。”
說罷,幾個人應聲起身,往別的地方去了。
蘇懿坐在位子上,一時有些疑惑,她在燕京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謝無稽竟然還有一個弟弟。
這麼說來,從前從西岐運回來的屍體,難道是他弟弟的?
所以謝無稽現在是頂了他弟弟的身份?
蘇懿不禁對這個弟弟也越發好奇起來,想著同病相憐,他也是個可憐人,就算死了,對他的評價還停留在嫡庶之分。
正當蘇懿感覺到無趣之時,身旁竟然坐下了一個人。
蘇懿扭頭去瞧,卻是陳瑤。
這時候坐到她身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想幹嘛。
果然,陳瑤給蘇懿倒了杯茶,而後莞爾一笑。
“蘇姑娘肯來,陳瑤感激不盡。”
說罷,還有意無意的看向蘇懿的面龐,似乎在捕捉她表情裡的變化。
也是,正常人誰會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定親?
更何況還來參加,這內裡要不然就是憋著壞,想要搞毀這宴會,這要不然就是來示威,告訴她自己不要的東西,你這麼稀罕,到底層次不同。
蘇懿看著陳瑤緊張的樣子,一時覺得好笑。
她這樣緊張的手足無措,又想在她面前炫耀得了謝無稽的寵愛,又害怕她來搞破壞,實在是可笑至極。
自從她坐到這個位置上,這周邊不時有奇怪的小廝丫頭,鬼鬼祟祟地盯著她。
原先她還以為,這丫頭小廝是要服侍這些夫人,好盡地主之宜,不料她觀察了片刻,發現只有她的身邊有這些人。
這情形再明顯不過,左不過是這陳瑤外強中乾,自己忙著接待賓客,就派旁的人來監視她罷了。
蘇懿笑了笑:“陳姑娘說笑了,收了你的請帖,我自然就是要來的,我若不來,旁人知道了,反過來說我小氣。”
陳瑤大約是沒有料到,這蘇懿看起來是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說話間卻也分毫不讓,心中越發篤定,蘇懿是有備而來。
可陳瑤也不是個吃素的,她朝蘇懿的身邊望了望,道:“怎麼今日不見鉑臻?”
前幾日在中秋宮宴上,徐鉑臻當著眾人的麵,說要入贅楚陽縣主,這事眾人皆知,陳瑤這樣說,就是爲了提醒蘇懿,太后賜婚容不得別人半分質疑,今日相安無事便罷,若是出了錯漏,鬧到太后面前,誰也不好看。
蘇懿自然知道他話裏有話,“徐鉑臻性子多變,不喜出入這些場合,我不好強求,故此沒有要他同來。”
陳瑤哦了一聲,手不自覺的撫上頂上的髮髻,上面一隻翠綠鑲金牡丹花步搖,看成色就知價值連城,這步搖,蘇懿認得,從前在伯母的頭上也戴過一隻。
看來這陳瑤已經與赤焰將軍一家接觸過了,並且已經得到了她婆母的首肯。
可蘇懿實在不明白,就算有從前的一些舊事在,謝無稽為何要頂著他弟弟的名頭?
赤焰將軍一家為何要避而不見?
說是告老還鄉,蘇懿也曾派人打探過,卻沒有打探到絲毫痕跡,難道說他們一家有什麼迫不得已的苦衷嗎?
蘇懿突然想起了宋明軒,之前中秋宮宴上,宋明軒獨自參加宴會,那個時候她就有些奇怪,照理說,赤焰將軍一家告老還鄉,在明面上是說得過去的。
可謝鈺兒呢?
她已經出嫁了,為何也跟著消失了?
又或者…
蘇懿突然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如果說他們一家並不是告老還鄉,而是被軟禁起來了呢?
這也就能解釋了,為何陳瑤能夠見到他們,而別的人見不到。
並且,赤焰將軍一家如今就在燕京,說不定…
蘇懿默了默,抬頭看了看陳瑤,陳瑤的神情裡面似乎帶著一些她看不懂的神色,如果說今日的宴席是爲了向她印證謝無稽與她的情深,倒不如說是來向她發出某種訊號。
畢竟那在場的人中,除了她,好像也沒人會注意到。
不過,還是不對。
蘇懿不禁揣測起來,她認識這個步搖是因為她有了上帝視角,概因她重生一世,那陳瑤呢?
陳瑤怎麼知道她會注意到這個步搖?
難道她跟自己一樣,也是重生一世?可就算如此,她怎麼會知道自己與這簪子的淵源?
這事兒怎麼都說不通,蘇懿就有些頭痛,她搖了搖頭,扶額喘息了一瞬。
陳瑤見狀,心中欣喜了片刻,而後頓了頓,道:“蘇姑娘你沒事吧?可是身體哪裏不適?”
蘇懿蒼白的臉色上擠出了一個笑意,這笑意分明有些勉強。
她看著陳瑤明豔動人的妝容,腦中閃現出無數的可能,可到最後都被一一否定,這種腦中的風暴就像是過度用腦後的疲累,蘇懿一時間有些心慌,她的腦門上浸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隨著她蒼白的神色,那些汗珠在光線的照耀下,分明露出了些許無助。
“蘇懿!”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懿一抬頭,正遇上徐鉑臻關切的目光,見到熟人,蘇懿立刻有了支撐,她頷首道了句無事,而後微微嗔怒道:“你怎麼來了?”
徐鉑臻今日仍舊是一身暗紅色的裝束,手中亦是從前最喜愛的摺扇,扇子撐開,上面沒有隻言片語,只在扇子的一側,畫了個細小的鴻雁,見人都圍了上來,徐鉑臻站起身來,擋到了蘇懿的面前。
這種時候,他的身影就像是一堵牆,將蘇懿的脆弱與旁人的嘲笑嚴密的隔開。
她有了一瞬間的喘息,僅僅是這喘息,足以讓蘇懿恢復過來。
她從徐鉑臻的身後摸上他背在身後的手腕,徐鉑臻提了提唇角,轉身將蘇懿攬在懷裏。
蘇懿沒有拒絕。
她覺得這時候的親近就好比是救命時候的不得已,爲了活命,哪裏還需要做男女之防,只要她不介意,就沒有人能夠傷害她。
然而,這世間最難過的就是別人的嘴,你管不了別人說什麼,且無法左右別人的想法。
“喲,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到底是太后做主的,如今也不需要避人了。”
說話的是痦子夫人,似乎是看到蘇懿,想起了之前被人揶揄的仇氣,說起話來也咄咄逼人。
白髮夫人也跟著附和:“倒也算不得什麼,今日不就是爲了陳瑤姑娘出閣而來嗎?這兩對都是太后親賜,在人前這般,雖說不合規矩,倒也無傷大雅。”
其餘人七嘴八舌的紛紛點頭符合,一時之間,蘇懿彷彿成了這宴會的核心,聽著這漫天遍野的或指責,或遷就,蘇懿突然反胃噁心起來。
“呀,吐了,這這這,不會是害喜了吧?”
“什麼?不是才賜婚嗎,這就害喜了?”
“你說這話,才寥寥幾日,怎麼能這麼快...”
於是,眾人紛紛意味深長的互相轉換神色,其中那痦子夫人分外刻薄,歪著嘴道:“看來是早就吹了秋風的,我說呢,怎麼在中秋宮宴上那麼心急,原來是早有預謀,只怕若是不快些有了名分,孩子生下來被人叫野孩子呢!”
“你說什麼?”
蘇懿身子好了些,站起來迅速的往前邁了一步,氣勢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