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私交頗深
從前敢憶起來的,今天不知怎的,腦中一片空白,她在徐鉑臻的身邊感受到了從前沒有過的平靜。
或許是徐鉑臻的個性使然,她從前覺著他是個浪蕩太子,性子詭譎又多變,可家國覆滅之後,不知怎的,蘇懿竟然覺著他好像感受到了平靜。
他的厭世裡面沒有仇恨,也沒有不甘,雖然在燕京的生活處處掣肘,但一個人的眼神沒有辦法說謊,若說這徐鉑臻真的有什麼不能忘懷的...
蘇懿望了望徐鉑臻的側臉,她的側臉在月光的招搖下,發出銀白色的反光,下頜的青須冉冉,整個人看起來疲憊又蒼白。
可是他還年輕,身上又有屬於這個年紀的昂揚和細嫩。
蘇懿不禁出了神,覺著其實這輩子,她已經有了從前不敢想的體驗,徐鉑臻的遭遇卻給了她不一樣的思路。
率性而為,有什麼不能遺忘的呢?
她活了個悲慘又無助的前世,能在這輩子醒來,已經是老天爺的恩賜,對她來說,其實是賺了的。
“你看的這樣仔細,可是覺得我比謝無稽也不差?”
蘇懿想的出神,沒料到徐鉑臻竟然醒了過來,他歪著頭看向蘇懿,緊接著道:“不若我勉為其難娶了你,讓謝無稽也知道知道失去是什麼滋味?”
這話說的繾綣,徐鉑臻的聲音低沉又沙啞,如若不是頭枕著胳膊閉著眼睛無所謂的樣子,蘇懿都以為他是認真的。
“嫁人?唔,我這輩子或許不會嫁人了,縣主做的挺好,吃喝不愁,何苦給自己找罪受。”
徐鉑臻沒有睜開眼睛,長舒出一口氣,提氣道:“有道理,那我入贅可好?縣主養個面首,也算不得什麼奇事吧?”
蘇懿噌的一下坐了起來,她的臉頰微紅,眼神閃爍,“你不要開玩笑...”
好歹曾經也是西岐的太子,如今雖說成了階下囚,但依照梁國的規矩,日後也是要封侯的。
侯爺給縣主做面首,怎麼聽怎麼怪異。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將心中想法和盤托出,眼睛透過月光穿透到了岸邊。
那裏站著一個人,雖然穿著披風,可是周身的氣場寒如冰凌。
蘇懿眯了眯眼,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那人的身影看著,像是謝無稽。
可等她揉了揉眼睛繼續看時,卻又沒了,環顧四周也不見蹤影,蘇懿咬了咬腮,突然有些心虛。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心虛,許是今日出來時揹着謝無稽?
許是她與徐鉑臻出殿門時,如芒在背般的忐忑?
她想,總歸是要有個了斷的,如果謝無稽恢復記憶以後向她提出,她已經能夠坦然面對。
外面走過來幾個宮人,提醒他們陛下親臨,讓他們趕緊回去。
蘇懿便扶著醉醺醺的徐鉑臻往回走。
夜色籠罩著前行的路,地上偶有坑窪不平的十字路,徐鉑臻走不穩幾次差點摔倒,蘇懿只好將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帶著他踉蹌著往正殿的方向走。
可走了片刻,她發現宮人帶的路線似乎不太對。
正點是在東側,雖然她不熟悉宮裏的路,但卻可以依照植物的生長辨別方向。那些人明顯是要將他們往西邊帶。
蘇懿頓住腳步,凝視身後距離幾步遠的宮人道:“可是走錯了?這地方不是正殿的方向。”
那些宮人不說話,低著頭直直的盯著地面,可一旦蘇懿想要往別的地方走,就有宮人趁機攔在她的面前。
蘇懿就知道多半是著了人家的道了。
可這人是誰?
如今的情狀,她雖說在燕京有不少不睦的人,但是哪家的人手臂可以伸到宮裏來?
嚴敏?
不會,她如今正忙著討好廢太子,哪裏有功夫惦記她教訓她!
那是誰?
蘇懿仔細回想了今日的所見所聞,見過的人的臉面在腦海中不住的閃現
後來她突然想起,今日似乎是沒見到謝鈺兒。
宋明軒來了,謝鈺兒卻不見人影?
不,許是她,已經在宮裏了嗎?
“帶我去哪兒,現在就帶我去!”
那些宮人聽了這話,立刻從中走出兩個來,前面提著花燈,帶著蘇懿往西邊走。
前世進宮的時候聽說過,這宮裏的主子,得寵的都住在東邊,失寵的以及冷宮都在西邊。
這是誰要見她?
那些宮人一句話也不說,只顧著引路,走了半天,蘇懿實在扶不動徐鉑臻,只好喘著粗氣,將其放在一石桌上,想著這些宮人必定會妥善安置。
沒想到那些宮人竟然連徐鉑臻也不放過,喝醉了走不動就有兩個人扛著揹着也要跟在蘇懿的身後。
蘇懿不禁在心裏閃現出一個問號。
難道不是要見她,而是要見他們兩個?
可她跟徐鉑臻除了今日並無交集,誰會這麼無聊,要見他們兩個呢?
宮人又走了許久,終於在一團院子外面停下。
這院子看起來並不像是冷宮,但也不破敗,相反還有點豪華,細細一聞,空氣中還有一些檀香的味道。
且這院子的主人一看就是禮佛之人,連門口的神獸都是蓮花寶座。
蘇懿抬了抬頭,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
中秋家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終於有人想起了最近在燕京城嚷的風風雨雨的怪事。
那是啥楚陽縣主蘇懿竟然主張要截流修壩。
這些端著美酒,面上早已染了紅暈的人,說起話來舌頭也開始打結。
“小小縣主,越過皇恩修理大壩,她憑什麼?”
“就是,還說要自己掏錢修理,她是銀子多的沒有地方使,反過來譏諷天家不成?”
“你們可知,這縣主爲了得銀子,竟然將自己的私事拿出來售賣,攪和的燕京腥風血雨,如今又假惺惺的說什麼爲了百姓修理大壩,擺明了沽名釣譽,這修理大壩的事兒,跟她有一文錢的關係嗎?”
眾人說的口乾舌燥,可說了半天才發現當事人竟然不在,今上名號南梁,看起來約莫五十多歲,身邊卻一左一右,坐著兩個年輕貌美的妃子,他張口吃了左邊一妃子遞送來的葡萄,右邊妃子又親自餵了酒,但到底是天家貴胄,只一聲咳嗽,底下便立刻噤了聲。
“如今這丫頭在哪兒,把她給我叫過來。”
底下立刻有人稟報道:“剛纔有人看見和西岐徐鉑臻往外走了。”這話一出衆人譁然。
衆所周知,這蘇懿和謝無稽當年是結伴去的西岐,在西岐的地界上結識的徐鉑臻。
這中間的彎彎繞繞雖說沒有什麼秘密,不過有些人就是閒的,總以為自己聰明,又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八卦,在沒有考證的情況下,就敢在南梁帝面前說。
“聽聞這楚陽縣主與西岐故太子私交頗深,百聞不如一見,看來這事兒是真的呢!”
“私交頗深?怎麼個深法?是明面上的深,還是床榻之上的深?”
這些朝臣喝的多了,說話就有些露骨,但因著南梁帝本身就不是什麼正統人物,所以這些話尺寸拿捏的非常好,即能說清楚自己的意思,又將這些葷話說的符合陛下的喜好,故此,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全然沒有注意到坐在殿前,南梁帝身邊的兩個人,面上幾乎結了霜。
這一個,是謝無稽,另外一個,是屠蕭。
這二人的身份使然,卻也沒有當下發作,但還是暗中觀察了一下說話人的模樣,而後才裝作無事兒人一樣,繼續吃菜喝酒。
見人不在,有人就開始挑撥離間,“這楚陽縣主也真是的,來宮中赴宴,自己卻偷偷跟著別的男人偷偷跑掉,實在是沒什麼教養,只怕膽子滔天,別在做出什麼淫穢後宮的事兒來纔好。”
說到沒教養,這些朝臣中有知道蘇懿出自靖安侯府的,不禁側目注視了幾分,羞的蘇庭鈞急忙低著頭,假裝沒有聽見。
但蘇玉卻不是個能安於承受這誣陷和潑髒水的主兒。
何況,她如今纔是靖安侯府最名正言順的嫡女,哪裏就非要提蘇懿來噁心他們呢?
“這位大人說的不妥帖,她沒規矩是真的,但是說到教養,她是從靖安侯出去的不錯,只是從小就不住在府裡,又帶著自己母親和離分家,哪裏會跟靖安侯府扯上關係?在座的各位不要忘了,靖安侯如今,只有一位嫡女,那就是我!”
蘇玉說罷,有幾個大人看戲般的笑了笑,對著他們一家指指點點:“姨娘轉正,還說什麼嫡庶,她們也配!”
這靖安侯是個溫吞不敢與人爭辯的,家裏出了醜事,只能回家撐臉面,簡單來說就是家裏橫。
如今到了外面,竟然一個字也不敢說,蘇玉雖然催促了她爹想要讓蘇庭鈞幫忙爭辯,但蘇庭鈞卻甩了袖子,悶聲喝酒一詞未置。
蘇玉就更生氣了。
其實關於蘇懿,雖然主子明確的說過,現在不是什麼好時機,讓她安穩一些,不要動她。
但蘇玉卻並不以為然,事實上,她早就有了計劃。
只是還缺少一個東風能夠相助一把罷了。
殿中的宮人慌忙出去尋找,沒一會兒就將蘇懿和徐鉑臻給找了回來。
徐鉑臻似乎是喝了類似醒酒湯的東西,此時腦子雖然仍舊有些昏沉,但比起剛纔的人事不省,已經好了許多。
進了殿開始參拜,蘇懿欠身福了一福,起身等著南梁帝問話。
南梁帝眯著眼睛搖搖頭,覺著面前的女子面容似乎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