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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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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夜遊

    可蘇懿並不想對謝無稽抱有幻想了。

    當然,她承認,她對謝無稽的感覺並非一成不變,有的時候,她覺著謝無稽跟從前不一樣了,她與其有真情。

    有的時候又倔犟的批判自己沒有心,前世都那般悽慘了,今生今世還要衝上去受二茬罪。

    可這就是感情啊?

    誰能左右自己的感情,告訴自己愛一個人可以永遠愛,恨一個人又可以世世代代憤恨。

    她活了兩輩子,都沒有辦法將這感情的線頭梳理清楚,遑論別人只活了一世。

    她就是被那桂樹所影響,終於認識到自己與謝無稽的糾葛已經無法分離,就好像交纏在一起的兩個毛線球,想要解開,已然不可能。

    那麼,唯一分開的辦法就是將線全部斬斷。

    唯有如此,她才能一身輕鬆的做自己。

    ...

    做自己挺難的,尤其身邊有那麼多的麻煩事。

    蘇懿因著嚴敏的引薦,與赤霞公主接上了頭,並且取得了她的認可,在她的封地上可以自由出入。

    故此,那一段時間,蘇懿幾乎早出晚歸,整個人也憔悴消瘦了許多。

    可讓人沒料到的是,修繕塞吉壩的錢不是最難弄的,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生活在下游的百姓。

    修繕大壩就需要先截流,這些水沒有地方去,就只能分流到別的地方,然而誰也不想自己的家園被水淹沒,故此,在蘇懿動手修理大壩之前,就有人將這件事捅到了陛下那裏。

    說的自然就是蘇懿爲了一己私利,不顧百姓死活云云。

    於是,在中秋宮宴上,蘇懿第一次以楚陽縣主的身份參加,並且第一次見到了當今陛下的真容。

    那日一早,蘇懿的眼皮就一直亂跳,她心底裏慌的很,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兒要發生。

    顧氏本來要跟著進宮,可是因著這滿朝文武,她不免就要見到蘇庭鈞,所以蘇懿就拒絕了她的相陪。

    總歸是要面對的,就算陛下要治罪,她也不能置百姓的安危於不顧。

    最重要的是,她也想見見這位陛下,想要知道他與廢太子,究竟哪個可以勝出,抱大腿的事兒,她如今不說精通,也算是駕輕就熟了。

    所以當馬車行到宮門口,蘇懿還是挺開心的。

    但也只開心了一瞬。

    因為她扭頭看見了蘇玉和蘇庭鈞一家正從馬車上下來。

    蘇庭鈞扶著林氏,蘇懿的視線略過去,正見林氏的小腹微微隆起。

    多日不見,這是家裏要添丁了,難怪如此小心謹慎。

    蘇懿雖然替母親不值,但也沒有什麼怒氣,畢竟如今母親過的很好,她也很自在,從前的不堪也只能代表從前。

    往身後看過去,熟悉的人不少,有閣老家的馬車,楊賽賽,藍溪臣,還有宋明軒。

    見到宋明軒,蘇懿不禁四周環顧,去找謝鈺兒的身影,但是找了一圈沒找著,身邊的人又直催促,她只好作罷。

    進了宮,就要講宮裏的規矩,這走路說話都有限制,條條框框在那裏,生怕一不小心有了錯漏,就要壓上性命砍脖子。

    但蘇懿還是忽略了這場中秋盛宴的威力。

    等她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入座後,她一眼就看見了從前不會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屠蕭。

    廢太子啊!

    中秋家宴,廢太子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宮裏,怎麼看都是匪夷所思。

    如果當今陛下跟廢太子有嫌隙,這種時候讓他進宮,要麼就是如同外人所說的,他被逼無奈,只能妥協讓廢太子復辟,今日的家宴就是一個訊號。

    要麼就是如今這朝臣多有齟齬,這陛下是要敲山震虎,殺雞給猴看。

    於是,蘇懿不禁提了提嗓子眼兒,藉着更換衣裳的藉口,找了個離屠蕭更遠的座位,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殃及池魚,小命休矣。

    可屠蕭分明一臉的淡定,說話做事尤為坦然,要不是他身邊的嚴敏實在風頭正盛,她都不知道這姑娘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後來一想,蘇懿就明白了幾分。

    這閣老如今是梁國最位高權重的人,他若是想要保自己的家人,當是不難,難的是怎麼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與屠蕭暗度陳倉。

    嚴敏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在跟所有的人釋放訊號,那就是她雖然只是個女眷,卻也同時代表了閣老的態度。

    閣老的態度如今就代表著朝臣的態度。

    當今聖上雖然大權在握,卻也不得不忌憚幾分。

    只是有一件事兒,蘇懿沒有想明白,既然陛下與廢太子勢不兩立,那謝無稽是因為什麼甘願臣服與屠蕭之手?

    要知道,閣老掌握了天下的文人墨客,朝中文官舉足輕重,輿論走向,日新月異。

    可兵權不同,謝無稽如今掌握著天下兵馬,若要造反都是可以謀劃謀劃的事情,為何對廢太子卻如同主子般臣服。

    這不符合謝無稽的性子,難道說,謝無稽有什麼把柄落在其手中嗎?

    蘇懿突然想起了剛纔見到了宋明軒的馬車,卻未曾見到謝鈺兒,心頭便慌起來了。

    她急忙站起來在人群中尋找謝鈺兒和宋明軒的身影,想著要問個究竟。

    可這兩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怎麼也尋不見,少頃,蘇懿就有些不耐煩,重新找了個桌子做了下來。

    “找什麼呢?”

    身旁有人問話嚇了蘇懿一跳,順著那聲音的來源,蘇懿一眼瞧見了徐鉑臻的臉面。

    這廝正拿著一壺酒,單手撐著頭,正一動不動的盯著蘇懿看。

    蘇懿被盯的心中發毛,不禁扭過臉去,有些氣惱。

    “這般盯著人看,徐三你越矩了。”

    徐鉑臻卻也不惱,將酒壺放在案上,輕笑一聲,故而又重新喝起來。

    蘇懿看他喝的太兇,又覺著他的身影充滿了落寞,不禁心疼起來,伸手奪去了徐鉑臻的酒壺,將酒壺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有完沒完,這樣喝要喝死了。”

    徐鉑臻目不斜視,卻讓蘇懿感受到了無盡的悲涼,但那種悲涼不是關於家國天下,而是他自己。

    蘇懿清楚的知道,徐鉑臻在自暴自棄,所以不由的苦口婆心,勸慰了幾句。

    “徐三,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徐鉑臻聽了,側過臉來湊到了蘇懿的面前。

    二人的距離只有一拳,蘇懿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以及臉面上厭世的無所謂。

    “蘇懿,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你珍惜的嗎?親情?愛情?哪個是你絕對放不下的?”

    蘇懿睜著眼睛沒有說話,因為她發現徐鉑臻的聲音帶著哭腔,就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給自己斟滿美酒仰頭一口喝下,一隻手覆上蘇懿的手背,單手撐著頭道:“瞧見他身邊的女人了嗎?蘇懿,你的堅持就是爲了看他跟別的女人雙宿雙棲?”

    順著徐鉑臻的視線看過去,正是謝無稽所在的位子,他身邊的陳瑤,正殷勤備至的為謝無稽佈菜斟酒。

    “我那個太傅,可不是個等閒之輩,她想要的,遠比你能想到的多得多,她纔是最適合謝無稽的人。”

    說罷,徐鉑臻往蘇懿的臉頰上湊了湊,在她耳邊道:“你猜,如果我這樣與你親近,他敢當著眾人的麵,為你出頭嗎?”

    蘇懿只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微癢,徐鉑臻呼出來的酒氣吹到她的面上,讓她有些難以忍受。

    但蘇懿聽明白了徐鉑臻的意思,於是她順著先前的方向,想要去看謝無稽的反應。

    當尚未來得及,就被徐鉑臻拉著站了起來,蘇懿根本就無暇反抗,就被他拉著去了園子裡。

    宮裏的園子大又繞,他們在裡面走了一會兒就迷失了方向,不過走著走著看見了一葉飄在湖裏的小舟。

    徐鉑臻眼睛一亮縱身跳了上去,而後將蘇懿扶了進去。

    “別說,這小舟還挺別緻,若是在此處與你做了什麼美妙的事兒,你說是小舟佔了便宜,還是我佔了便宜?”

    蘇懿驚恐了一瞬,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徐鉑臻在嚇唬她,徐鉑臻自打入了這小舟就靠在船頭的位置,不知從哪裏又掏出了一壺酒,仰頭將酒全部都倒進了自己的嘴裏。

    這種時候蘇懿竟然難得的放下心防,覺著這中秋的月亮美不勝收。

    那月光掛在船塢蓬頂,月牙色的暖燈好比是暗夜中的精靈,跳躍了幾下,轟然覆滅。

    於是船上除了月光,再沒有其他的光線。

    蘇懿在船裡,雖然她看不清楚徐鉑臻到底想要做什麼,但這個時候的她,心安的好像生來如此。

    也許從前她做錯了太多事,也驚訝於,原來徐鉑臻家國覆滅,父母雙亡,竟然還能夠安之如怡,雖然沒死,卻每天都在等死。

    他的坦然讓蘇懿自愧不如。

    因為她從來沒有坦然過,從來沒有。

    她前世害怕被人瞧不起,今生害怕錯過。

    蘇懿搞不清楚謝無稽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他是否真的如前世那樣淡漠,是否如同今生這樣改觀。

    謝無稽究竟還是不是謝無稽。

    她愛的,究竟是謝無稽這個名字,還是因為從前沒有得到過,所以她不甘心?

    誰也沒有辦法替她回答,所以她想問問徐鉑臻。

    可等她推了推徐鉑臻,才發現他早已睡著了。

    蘇懿順勢躺在了徐鉑臻的身邊,巨大的夜幕下,不見零星,可花自漂流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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