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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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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就這樣走了

    門外仍舊是那一群人,只不過比剛纔多了個身著黑衣校服的打手,未及蘇懿開啟門,那人便一腳將門踢開,帶著人衝了進來。

    蘇懿見狀不禁打著哈欠揶揄他們:“搜了一遍又一遍,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那打手眼神凌厲,眼見著床幔被風吹起,燭光搖曳,又是一派駭人的景象,他想靠近床榻,但還是被之前的衙役阻止。

    “頭兒,小心些,這地方邪門兒的緊。”

    那打手兇狠的撇了撇嘴,半個面孔隱匿在燭光射過來的陰暗裡,看起來像是個邪羅,“裝神弄鬼!!”

    說罷他用自己的長劍伸了進去,然而他的劍剛剛觸及床榻,只聽到一陣風馳電掣的劍氣,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就看見一劍尖與自己的眼睛就只差一指的距離。

    那打手將自己手上的劍扔了,舉起雙手一動不動。

    謝無稽穿著褻衣從裡面走出來,一步一步將那打手逼到了門口。

    “回去稟告你們的主子,就說明日午後在客棧裡見面,我給他想要的東西。”

    說罷把劍一扔,蹭的將門關上。

    門外的人到底沒有勇氣跟謝無稽一較高下,迅速脫身隱匿在了夜色中。

    等人走了,謝無稽一邊收拾東西,一邊低著頭哂笑,“夫人若是還想活命,不若趕緊收拾東西,天快亮了。”

    蘇懿哦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什麼,急忙將殷姑叫醒,幾人趁著夜色迅速將行李收拾妥當。

    天將擦亮時,此時人睡的最是沉重,謝無稽讓塗山牽馬,幾人便趁著這段時間,飛奔疾馳往碼頭而去。

    蘇懿有些後知後覺:“我們,就這樣,走了?”

    二人共騎一匹馬,蘇懿在前,她的話隨風飄進謝無稽的耳內,聽的謝無稽耳朵癢癢的,尤其蘇懿的髮絲帶著清香,隨風一飄扶上他的麵。

    船塢像個忘川河邊的擺渡穿,漆黑的夜色下,那船塢上的燈並不亮,但卻足矣讓人在夜色中注意到它的存在。

    謝無稽將蘇懿帶上船,“保命要緊,你和他們先走,我稍後追上。”

    蘇懿不禁抓著他的袖子不放:“你打算做什麼?為何不跟我同走,你要隻身赴險嗎?”

    謝無稽原本要離開的身子立時頓住了,他回頭低下身子捏著蘇懿的下頜,沉靜道:“你在擔心我?”

    末了又道:“這就夠了。”

    說罷他像個黑色的夢魘,從船塢離開,消失在夜色中。

    蘇懿不禁後悔起這次同謝無稽出來的事,她不理解,明明與謝無稽要劃清界限的,卻總是在最後的關頭不斷的妥協。

    她恨自己的無能和心軟,卻也對謝無稽的付出感動又感激。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她對謝無稽所有的怨恨只不過是情深緣淺,但直到此刻,蘇懿突然意識到,在無數個夜晚她的夢裏,與她牽手陪伴,紙短情長的人,都是謝無稽。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眼睛可以看不見,但心不會。

    蘇懿想要下船去找謝無稽,但殷姑和塗山不肯,經過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對謝無稽也極盡聽從,見蘇懿情緒激動,便刀手橫陳在她的後頸,將人打暈。

    船塢在夜色中駁船出發,因著是逆流而上,所以船行的並不快。

    很快,岸上就開始火光沖天,不知與謝無稽有無關係,但此刻蘇懿已然看不見了。

    她在船中睡的沉重,迷迷糊糊中又開始做夢。

    夢裏是她與謝無稽第一次分別,彼時梁國因為與西岐有衝突,故此陛下派謝無稽出發前往西岐邊界處理戰事。

    她心疼謝無稽要出生入死,可身為女人也不知道如何相助,便親手繡了一雙靴子,那靴子的針腳並不好,有鬆有緊,並不勻稱。

    可當她將自己的心血交給謝無稽的時候,他並不欣喜,只是淡淡的讓她將東西放在一邊,繼續與自己的手下商討出徵的事宜。

    那是一段心裏空空的,每日都提心吊膽的日子。

    她沒有收到過謝無稽的信,一次也沒有,即便是有信,也往往是寫給公婆,她就像是一個外人,所有的人包括下人都會為她自動遮蔽謝無稽的訊息,直到謝無稽渾身浴血,從戰場上被人擡回來。

    蘇懿才見到謝無稽昏睡的模樣。

    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好看,就算面上沾了血汙,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也無法擋住他像是謫仙一般的面容。

    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但嘴唇卻鮮紅無比,那是嘔血過後粘在唇上的殘留,讓人看了忍不住心悸,她的婆母更是被嚇的暈了過去,整個府上陰鬱無比,彷彿下一秒就會有人西去。

    蘇懿不知道是怎麼強撐著給謝無稽擦洗收拾,一點一點的照顧他,直到謝無稽能夠睜開眼,看著坐在他身邊眼睛哭的像是杏仁一般的蘇懿。

    然後伸手在她的臉上摸了摸,語氣輕輕:“我又沒死,你哭什麼。”

    是沒死,可是差點死了。

    蘇懿當時氣的在謝無稽的胸口塞了一拳,疼的謝無稽齜牙咧嘴登時不動了,蘇懿又怕的跟什麼似的,哭了笑,笑了哭,最後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到最後只知道謝無稽沒死成,她心中的石頭落下了。

    自那之後,謝無稽似乎在官場上開了翹,不過幾年平步青雲,很快就升官做了歸德將軍,打那之後,謝無稽似乎更忙了,回來不是鑽到書房裏處理公務,就是在軍營裡面巡營太晚不得不留宿。

    蘇懿知道大丈夫志在四方,應當將兒女情長放下,勢必要專心致志的搞事業。

    她只是沒想到謝無稽能這麼放心讓她一人面對府中的諸多事物,來自婆母的苛責,來自下人的無視。

    她的心裏苦,可是沒有地方訴說,於是便和著血水吞了,讓苦悶變成心裏的一個疙瘩,也從未在謝無稽面前提過半個字。

    興許是這樣孤獨久了,蘇懿常常恍惚自己是不是一個人也可以過活,但想想其他世家小姐若是知道她與謝無稽和離,一定會多加嘲笑諷刺,她便連脫身也不敢想,每日天亮了盼天黑,天黑了盼天亮。

    一日又一日,行屍走肉般。

    但人就是不能去將一件事深想,因為愈發深層次的反省越能得到與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結果。

    蘇懿就是這般。

    她越是想,就越是能想起從前忽略掉的美好,就連謝無稽是怎麼在她耳邊說情話,也都能絲毫不差的想起來。

    可是為何呢?

    是因為有失去謝無稽的風險,所以腦子纔不得不妥協,將那些美好時光都放出來,好彌補遺憾嗎?

    蘇懿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然到了西岐邊境。

    從前的客棧因為出事被人付之一炬,如今只空留了一處燒焦了的空地,他們找了個附近的小客棧住下,蘇懿急忙命令塗山去打探謝無稽的訊息。

    可是此地距離恪陽距離頗遠,就算有心要打聽,也打聽不到什麼來,眾人知道這個結果但還是聽從蘇懿的吩咐,出門做事,只為讓她的心境好受些。

    停留了約摸兩日,塗山都未能帶回半分謝無稽的訊息,他們都勸蘇懿先回燕京,然後再從長計議,可蘇懿不肯走,日日坐在客棧門口傷心落淚,最後還是殷姑做主,在她的飲食中下了藥,讓蘇懿始終歸於沉睡,才勉強將她帶回了燕京。

    ...

    謝無稽失蹤了。

    這是蘇懿回家之後不久,從蘇子皓的嘴裏聽來的訊息。

    從前蘇子皓,謝無稽和藍溪臣三人形影不離,但不知從何時起,三人的聯絡愈發少了,尤其藍溪臣拜官之後,更是鮮少見面。

    幾人的聯絡似乎越來越淡,淡到蘇懿不得不懷疑她從前身上的一樁舊故事。

    當年顧氏母家因為廢太子的事受到連累,舉家被貶至極北之地,其中因為顧氏已然嫁人又剛剛生產的緣故,原本要與之和離的蘇庭鈞聽從了太后的旨意,只是將親生女兒扔到了鄉下的莊子裡面將養。

    他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若是那女兒命大活了下來,那就讓顧氏在家中當個閒人,好吃好喝的供著也就罷了,若是這女兒命苦沒活了,那就證明她命該如此,顧氏也難辭其咎。

    可偏偏,蘇懿看著小小的身子,剛出生的時候不過五斤多,卻意外頑強的活了下來,蘇庭鈞雖然最受不住耳邊風,喜歡聽沈氏嚼舌根子,但因著這骨肉親情的緣故,還是叮囑了下人幾句,只讓他們好生將蘇懿養大。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燕京城裏麵就開始流傳蘇懿為人不祥的傳聞,起初聽到這傳聞,蘇庭鈞還罵上幾句,聽的多了,也懶得計較。

    一開始他不信,不過枕邊風聽的多了,難免想起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兒,有時候閒來無事也常下莊子去看她。

    蘇庭鈞從來不帶任何人,只是站在蘇懿住的院子外面遠遠的看上一眼。

    小時候的蘇懿很是調皮,但很愛笑,在教養她的人院子裡追著雞鴨鵝亂跑,有時候還會跑出院子裡,見到站在院子外面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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