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顧北寒交代的任務，沈煉雖然調動了幾乎所有北鎮撫司的緹騎，可謹慎如他，並沒有告訴這些錦衣衛他們此舉的原因。

    直到翌日平旦，整個北鎮撫司快要被前一天的收穫所堆滿的時候，沈煉才告訴了他們最終的目的。

    立時，在結合他們已經充分得知的、昨天在顧北寒祖宅所發生的種種之後，這些緹騎心中不由對這個新上任的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升騰起無限的崇敬！

    一直以來，錦衣衛這個大明所獨有的機構，由於他特殊職責所形成的辦事方式和有心之人的惡意宣傳，以致在民間惡名昭著，被劃爲豺狼禽獸一類……

    而事實也如世人對他們的看法一樣，隨著錦衣衛上層那些人不作為甚至監守自盜這樣不正腐風的侵蝕之下，他們平時所做的事情也與他們最初選擇成為錦衣衛時所懷友的懲惡揚善、匡扶正義這樣神聖的使命漸行漸遠。

    再加上錦衣衛在弘治年間被一度雪藏之後，整個錦衣衛上下死氣沉沉，人人混吃等死，哪還有“錦衣血屠九千萬，只因此命奉皇天”的如虹氣勢。

    就在整個錦衣衛即將沉淪的時候，顧北寒這樣一個善舉，如同燈塔一樣直接點燃了每一個錦衣衛心中最初的信念！

    沈煉何嘗不和他們一樣！

    而且在看到那一雙雙原本空洞的眼神被自豪點亮的時候，沈煉纔看懂那個如星辰般璀璨男人的神來一筆！

    “大人說過，我們錦衣衛受命天子，是一切罪惡的夢魘，但絕不能成為百姓口中的豺狼和禽獸！所以此次行動，如若被我發現有恃強凌弱、損我錦衣衛形象者，立殺無赦！”

    “遵令！”

    隨著聲蓋九霄，針對外城北區的賑濟行動，正式拉開帷幕。

    五萬兩白銀所購置的物資規模本就給人觀感以極大的衝擊力，再加上是錦衣衛親自押送，等他們浩浩蕩蕩來到外城北區的時候，不明所以的貧民們紛紛關門閉戶，噤若寒蟬。

    最後還是在錦衣衛的千喚萬喚之下，這些可憐的百姓才相信錦衣衛此次前來並不是找他們麻煩，而是來給他們送白麪大米的。

    只是奈何錦衣衛惡名在外，他們的善舉起初沒有被人理解，不過在他們親和的感召之下，慢慢開始有人幫他們推車，幫他們分糧，直到最後軍民和處，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處最動情的笑容……

    每一次手遞手的溫情，每一次眼神的碰觸，都洋溢著最善良的光芒！

    這次的賑濟善捐再沒有奸商貪官賺取中間差價，再加上錦衣衛試千戶沈煉親自壓陣，力保五萬兩銀子所購置的所有物資都交到了每一個弱者的手裏！

    直到分發結束，錦衣衛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這些外城北區的貧民卻將他們圍起來，遲遲不願離去。

    他們沒有什麼可拿來感謝錦衣衛的恩澤，唯有泛紅的雙眼和滾燙的熱淚……以及他們剛剛獲悉他們的大恩人，以前也是住在北區這個近乎被遺忘的角落。

    北鎮撫司的這次捐助貧民讓北區的百姓發現，原來那些被魔化的錦衣衛，其實都是天使！

    尤其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顧北寒，更是菩薩轉世！

    更重要的是，讓北鎮撫司的緹騎們看到了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熱、草衣木食，真正認識到他們肩上的使命……任重而道遠！

    只是想起顧北寒，此時的他們再沒有往常的無奈和無助，取而代之的，是每一個挺直的脊樑！

    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的沈煉不由發自內心地欽佩！

    原來讓錦衣衛重振雄風，只需要這樣一件簡單卻又不簡單的事情……大人，不論刀山火海，沈煉只願生死追隨！

    與此同時，北鎮撫司在外城北區捐助貧民的善舉很快傳揚到了京師的各個角落。

    順天府，文淵閣。

    看著驚慌失措而來的太保兼內閣次輔楊廷和，劉健不滿道，“介夫，就算是遇到天大的事，心境也絕不能亂！”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大人教訓的是！卑職有些失態了，只是……”

    楊廷和擦了擦滿頭大汗，語氣不由又變得慌張起來，“劉老，眾位大人，我終於弄清顧北寒購置那麼多生活物資所為何用了！”

    “不得不說這顧北寒出手還真是大方，他直接把五萬兩紋銀購置的東西全部送到了外城北區那裏，每家每戶都分到了大米白麪，此時的北區，就跟過年一樣！”

    “你說什麼？送人？！”

    聽楊廷和這麼一說，剛纔還在訓斥對方的劉健直接驚叫了出來，絲毫不顧及他所標榜的荀令留香、巨擘之風。

    感受到驚駭之下的劉健那掩蓋不住的陰鶩寒氣，楊廷和下意識打了個哆嗦，趕緊說道，“劉老，這件事情已經在京師傳開了。卑職還聽說……聽說北區的那幫子賤民，都嚷嚷著給顧北寒塑像立碑，把顧北寒的祖宅供起來當廟宇呢！”

    聽楊廷和說完，劉健的臉色直接變得蒼白，他的嘴皮微微抖索了幾下，最終一聲苦笑。

    “老夫真是小看了這個顧北寒……如果一個人連真金白銀都不喜歡，那麼只能有一個解釋！”

    華蓋殿大學士焦芳眯了眯眼睛，接話道，“那就只有權力！”

    “不僅是權力！”

    文淵閣大學士王鏊露出一個和他身份極不不相符的陰狠表情，冷冷道，“如果只是權力，姓顧的已經得到了陛下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仕途定當桑弧蓬矢、平步青雲！”

    “可是五萬兩銀子在他手裏還沒有捂熱，他就轉手送給了那些貧民！如此殺伐果決的行事風格，想想都令人生寒！”

    “更可怕的是，他的這份大氣很快就換來了北區貧民對他的歌功頌德，改變了百姓對錦衣衛根深蒂固的偏見！京師百姓已經中了這顧北寒的設下的圈套，如果這件事情傳揚到我大明的每一個角落，有了百姓基礎，有了民心所向，上面再有陛下給他撐腰……”

    “眾位大人，恐怕過不了多久，這北鎮撫司就要騎在你我的脖子上，肆無忌憚地拉屎撒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