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文淵閣。

    作為大明實際權力的掌控機構，那每張几案上擺放的奏摺，都是關乎一方生靈命運的生死簿！

    而批閱這些奏摺的，正是坐鎮文淵閣的幾位巨擘：

    內閣首輔劉健、內閣元老兼一品大學士李東陽、華蓋殿大學士焦芳、文淵閣大學士王鏊、太保兼內閣次輔楊廷和……

    突然，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快步走入文淵閣，附在首輔劉健耳畔輕輕說了幾句，後者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自顧沉思了一會，似乎有些拿捏不定，隨即面向其他人沉聲道，“眾位大人，先停一停，北鎮撫司那邊……又有動作了！”

    “北鎮撫司？”

    就算在場每一個人都是可以輕鬆決定大明廟堂風向的真正權臣，可此時，他們的臉上都或多或少抹過一絲驚異。

    雖然這樣的表情和他們的身份地位十分不符，可是隨著顧北寒的出現，把這些荀令留香者全部打回了現實。

    “希賢（劉健的字），怎麼了？”

    說話的號稱“內閣大腦”的李東陽，在內閣的地位僅次於劉健。

    劉健神色複雜地看向李東陽，語氣中難掩迷惑：“賓之，最新得到的訊息，這北鎮撫司正大張旗鼓地收購大米白麪、衣服油鹽等物資，有種把京師的所有米麪油鹽收購一空的架勢！”

    “收購生活物資？”

    李東陽眯了眯眼睛，“猜想不錯的話，這顧北寒收購所用的銀兩，應該就是陛下所賜的那五十萬紋銀！”

    一邊的楊廷和緊聲道，“李老，五十萬兩銀子如果合理使用，足夠他顧北寒安樂一生甚至福祉子孫了，可他如此大動干戈……究竟意欲何為？”

    李東陽想了一會，幽幽說道，“從北鎮撫司收購的物資來看，無一不是事關民生生存之機要，這要是遇上災年，囤積居奇之下，肯定會大賺一筆！不過我們要是這麼想，就真的小看了顧北寒這個人……”

    “顧北寒扯旗打鼓地動用北鎮撫司，如此光明正大的中飽私囊，除非他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

    “而事實是今日一見，老夫覺得這個新任鎮撫使為人正直清廉，並不像佞邪貪婪之輩！以致這顧北寒究竟想做什麼，老夫也是一時參透不了……”

    劉健一聽，臉色登時冷了下來，“賓之，先不說這顧北寒想做什麼，可是你別忘了謝老現在還昏迷不醒呢……謝老就算有錯，也不該受如此大辱！”

    “我等受命先帝輔政陛下，無不殫精竭力，任勞任怨，可是陛下真的是那麼想的嗎？”

    “北鎮撫司的職責是什麼不用我說，可以說這個顧北寒，是陛下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柄利刃啊！”

    聽劉健這麼一說，眾人均倒吸了口氣，臉上都浮現出不善的神情。

    李東陽也是無奈一嘆，對劉健的話語不置可否。

    看眾人沒有什麼表示，劉健正色道，“眾位大人，如果錦衣衛被陛下扶正做大，對我們大明意味著什麼不用我說！如果這個顧北寒識時務，自然最好！如若不然……你們都明白我的意思！”

    紫禁城，乾清宮。

    斜倚在皇座的大明天子朱厚照，兩眼空泛，有些無精打采。

    不幸的是，囿於皇帝的工作都被內閣那幾個巨擘掌管，繼位以來幾乎每一天，小皇帝都是在無聊、無奈又不甘中度過的。

    除了信馬由韁，放縱享樂……

    可立志要成為一個像太祖那樣明主聖君的朱厚照知道，玩物終將喪志！

    “陛下，北鎮撫司……出事了！”

    寧靜無聊的氣氛終於被劉瑾的氣喘吁吁所打斷。

    只是看著劉瑾那上氣不接下氣的吃力勁，鐘鼓司二號人物谷大用眼中盡是怨恨和厭惡！

    谷大用很清楚憑劉瑾的修為，就算從皇宮不停歇地全速奔跑到北鎮撫司再來一個折返，他都不帶喘氣的。

    而現在的他卻像一位一條腿已經邁進棺材的孱弱老者，好像每一次呼吸都是彌留在世的最後一次……不就是讓陛下看到他的盡心竭力嘛！

    真TM一條噁心至極的老狐狸！

    禍由心生，被嫉妒衝昏的谷大用一個失神，直接打翻了小皇上的茶杯。

    “陛下，奴才該死！”

    就在谷大用嚇得亡魂皆冒的時候，卻見朱厚照直接擺了擺手，直接站起來迎向跌撞而來的劉瑾，將全部心思放在了劉瑾所帶來的訊息上。

    “大伴，北鎮撫司……不，顧卿他怎麼了？”

    看著陛下說“顧卿”時雙眸盡是擔憂和關心，谷大用在驚詫的同時趕緊隔空感激這個未曾謀面的、令陛下第一次如此魂牽夢繞的人物……

    看到朱厚照如此急切，劉瑾知道他這次是真的抓住了主子的心思。

    故意喘了幾口粗氣，鐘鼓司掌印這才吃力道，“陛下，老奴得知北鎮撫司此時正全力收購京城的米麪油鹽，在老奴親自證實之後特來稟奏陛下！”

    一聽顧北寒沒什麼事，朱厚照這才恢復了平日的天子儀表。

    “也許是顧卿見新屋落成而沒有足夠的食材儲備，纔有此一舉。”

    劉瑾趕緊搖頭，“陛下，據老奴得知，北鎮撫司此次購置物資的規模，足有五萬兩！而且整個北鎮撫司真正的知情者只有寥寥數人，老奴也不好進一步探知。”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錢……”

    作為大明未來的“內相”，劉瑾直接把話術運用到了極點。

    在給朱厚照陳列出了這一串事實之後，朱厚照自然而然的得出了那個結論。

    只是小皇帝並沒有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做過多的得意，很快便被疑惑所取代，“大伴，如果朕給你五萬兩銀子，你們會拿來做什麼？”

    劉瑾想了想掩嘴而笑，“陛下，老奴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陪伴陛下身後！”

    “這個願望已然實現，所以就算老奴擁有金山銀山，也和石頭沒什麼區別……”

    一聽劉瑾這話，一邊的谷大用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而朱厚照則是認真地看向劉瑾，“總之，大伴不會拿這五萬兩銀子購置吃食，對吧？”

    劉瑾笑著點頭，隨即正色道，“陛下勿憂，老奴已經派人跟上去了，此來先給陛下稟報，接下來，老奴會親自走一趟，一定把顧大人此為的目的給探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