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紅鸞舊識
這個問題,寧君臨似乎從未想過要問,但又始終耿耿於懷,從猜到了她的身份至今,都不曾出口問過哪怕半字。
而眼下,看見她神色認真的捧著從藺雪峰的乾坤袋中搶來的武技,不時呢喃一句什麼之際,寧君臨終究是沒忍住。
眼下只見他倒了一盞茶推過放在楚傾月面前,畫舫周圍小船宛如游魚一般起起伏伏,他只是刻意將目光放遠,試探道:
“月兒,本王……有些事想問你。”
楚傾月聞言,指尖頓了頓,她抬頭看了一眼神情彆扭的寧君臨,又挑眉看了看自己面前這盞熱茶,露出幾分興味之色。
“呵,想問什麼,直接問不就是了?”
楚傾月飛快的再看了兩眼,合上書本,單手支頤看向面前的寧君臨。
他素來極少在她面前以本王自居,只是而今這副做派,怎麼看怎麼都在臉上寫著‘虧心’二字。
果然,聽見她這樣說,便見寧君臨摸了摸鼻尖,語氣平平,但落在楚傾月耳中,怎麼都透出幾分心虛道:
“你和浩然……是如何認識的?”
“就這?”
楚傾月端起茶盞請抿一口,語氣中似有嘲諷,見她搖搖頭嘖嘖有聲,似有無奈道:
“我若是你,便問問我和安豐羽的過去。”
“那倒不必……”
寧君臨神色暗了暗,似乎忽然間,才意識到自己對她似乎不夠了解。
作為楚家嫡女的楚傾月而言,她的過去彷彿是一張白紙。
可是作為天青國國師楚傾月而言,他聽過太多她的傳奇,也不是第一次想過,是什麼樣的環境,能造就出楚傾月這樣一個以一己之力躋身整個神風大陸的風雲人物。
而眼下,楚傾月只是將眸光看向窗外,看見春風吹拂吹皺了一池春水,彷彿連眼光都放遠了些,聽她淡淡道:
“其實也說不上怎麼認識的,或者說,是我認識了他,而他卻不曾認識我。”
楚傾月說著,露出一個些許自嘲的笑意,無奈道:
“當年我沒有記憶,也偶爾聽宮女說過,‘家’在宮外,卻回不去,當時我以為是不是我的家也在宮外,便時常溜出來尋家,只是有一次路走得遠了,自己都不記得應該如何回去,身上沒帶錢,又走了一天,當時真是又餓又困……”
她打了個哈欠,似乎又重溫到了當時的睏意。
聽她懶洋洋道:
“後來,我遇見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年,將我背到了官府,說來也怪,我幾乎不記得他的模樣,卻記得他頭上一根簪子,直到後來我偶爾來前朝溜達,便遇見了甯浩然~頭上頂著那隻我見過的簪子。”
她這話說得輕鬆,但寧君臨卻如遭雷擊般愣在了原地。
他愕然看過來,似乎在仔細端詳著她的眉眼,可是這張容顏,又哪有半分熟悉之處?
他張了張嘴,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聽完楚傾月所說,他的記憶似乎也忽然被什麼勾起……
記得當年他同樣是初來天青,奉母妃之命去看看浩然的情況,但是他也沒找到浩然所居住的府邸,而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便見到一個精緻女娃一身衣著打扮不俗,身旁卻沒有半個下人侍奉,料想應該是在何處與隨從走丟。
她的睏倦無助滿臉寫著不開心似乎仍舊曆歷在目,而他梗了梗,卻試探道:
“那根簪子,你一定記了許久吧……”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寧君臨卻知道,當時她的處境一定是仍舊軟禁在宮中。
對於這個幾乎不曾謀面的天青國天師來說,寧君臨雖不曾與她有過什麼交集。可是當年已經在謀劃大業的他卻幾乎記得這神風大陸風雲人物的所有資料,包括這位神秘的天師……
便是在宮中軟禁了數年,才得見天日一舉成名。
而她可以來到前朝見到一些人,印象中已經是被軟禁到第二年了,也就是這之中起碼有一年,楚傾月是不可能見到甯浩然的,卻仍然記得那根簪子。
……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又總覺得命運總不該如此巧合。
他抿了抿唇,試探道:
“那人是否將你送到天青都城的大理寺,那根簪子,是否是一隻綠松石的松木簪?”
這下,輪到楚傾月愣了愣。
她眨眨眼,看過來的眼光似乎有些茫然與古怪。
見她沉思片刻,只是小臉皺成一團道:
“這些,是浩然與你說的?”
她撓了撓頭,露出困惑之色,似有不解道:
“浩然總說他不記得我,怎麼與你說的時候,又忽然記得那般清楚了?”
楚傾月埝過一塊桌上的糕點,她看向一旁,臉上的神情卻忽然僵了僵,而她愕然回眸,卻發現寧君臨似乎比她更加失神。
她擰起眉頭意識到不對,卻聽寧君臨低聲喃喃道:
“怎麼這麼巧,怎麼可能是你……”
這一刻,寧君臨腦子裏嗡嗡作響,似乎也漸漸浮現出了當年一些點點滴滴從不曾在意的細節,又在一瞬間串聯起來。
想起當初初見她,一眼只是覺得這個姑娘可愛又可憐,於是心頭一熱出手相助。
可是當年臨去楚城前,去找虞秋曼換一些法器,卻聽她悠然卜了一卦,語氣揶揄道:
“臨王殿下此去南行紅鸞星動多行不義,不過是位相熟之人,料想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他當初,一直不懂虞秋曼那個神婆神神叨叨說的那些。
什麼叫相熟之人,他怎麼可能認識這個傻子……
雖然他從不曾將虞秋曼的話放進心裏,可是這個相熟之人,在遇見楚傾月之後,倒是在心裏夢裏莫名的反覆徘徊了許久。
當初,他一直以為是虞秋曼這一卦出了紕漏,做不得真,左右星象這些東西都是玄而又玄,觸手不及日日不同,全靠臆測罷了。
可是眼下,腦子裏的細節卻忽然在一瞬間全部串聯起來……
相熟之人,紅鸞星動,原來指的並不是這句身體,而是楚傾月這個靈魂!
他當年就覺得楚傾月身世詭異,病的詭異也好的詭異,只是哪怕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從不曾在這個細節上過多思慮過。
如今,他卻忽然想到……
他和楚傾月的緣分……竟然至此,莫非連先來後到,都是當年定下的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