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身畔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寧君臨不由得無奈輕嘆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再將錦被往上拉了拉，一時間只覺得荒唐……

    他在思考是不是當年練習功法時出了岔子，明明應該清心寡慾專心練功，就連雙修都不該過於動情，可是素來見過那麼多的女人都不曾生出半分波瀾的他，何時何地竟然對她壓抑不住自己的心境。

    他扶了扶額頭，一邊想著是時候給楚傾月找個教習嬤嬤了……

    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也不知道三天兩頭往他這裏跑意味著什麼，還時不時毫無所覺的做出一些過火的舉動！

    一邊又在糾結，其實她對他不設防，倒也不是壞事……

    如此想著，臉上不由得又燙了些。

    寧君臨不由得悶哼一聲，努力將思緒轉移到別處，比如……

    紀國公府，和藺公爵家。

    看著床幔被微風輕輕扶起，這一刻的場景似乎也變得似真似幻起來。

    他似乎從未想過在靈界會有任何牽絆，而今身側躺著她，睡顏恬靜呼吸均勻，才忽然驚覺這一行似乎早已飄離了原本的目的。

    寧君臨無可奈何的想到，自己要走的路何嘗不比楚傾月更加艱辛，也不知那一天她是否還在身邊，又或者她是否，能承受他離開的痛苦……

    如此想著，寧君臨的眸光不自覺的暗了暗，不知何時竟然也無法想象，如果她不在身邊，自己又是否能夠習慣。

    只是家族不仁，視他為可隨手拋棄的棋子，他寧君臨又何嘗是個甘心認命的人？

    心裏亂糟糟的，一時間竟不知應該如何待她，寧君臨不自覺的緊了緊雙手，只覺得在靈界能給她榮華富貴給她一個女人可以擁有的一切，可是楚傾月難道就是甘心平庸沉淪世俗之人？

    世間似乎總是不讓人兩全，從初見那一面，也確實沒想到竟然磕磕絆絆仍是走到了今天。

    起初，又是為何而接近於她的呢？

    是欺瞞是利用，是有利可圖，是心術不正，是爲了如今在靈界的恩情，是給浩然鋪好的陽光大道。只是萬事萬物於建設之中早已經不知不覺以血肉為鑄，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也在局中，雖有破局之力，卻不願行使那破局之法。

    寧君臨似乎從未想過自己也能有如此這般複雜心情，眼下只是輕輕吻過她細軟的長髮，再輕輕在她柔唇上一點，似乎以此才能慰藉自己紛亂的心境，業火卻總是在她的牽引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楚傾月用過晚膳回到紀國公府，已經是月上柳梢頭。

    她沉默的告別了寧君臨的馬車，只是獨自來到了紀傾瀾的屋內。

    許久不見楚傾月主動到來，紀傾瀾似乎有些意外，可是不等她著急詢問白日裏究竟發生了何事，卻忽然聽楚傾月道：

    “孃親，我是來辭別的。”

    ……

    經歷了昨夜的紛繁，算日子如今正是過年第一日，寧君臨難得來到母妃陳貴妃宮中，卻見到甯浩然，似乎並不令人意外。

    只是此刻，令人意外的卻是後花園中，甯浩然竟然已經能做到面無表情的說出這樣的話了~

    寧君臨見狀，一時間心裏更是五味雜陳，更多的，則似乎是見證了權利的交割可以將一個人轉變成何等猙獰模樣。

    想起當年他只會哥哥哥哥的跟在身後喚著，如今似乎也終於被磨礪成了獠牙鋒利的狼虎，眼中迸發出鋒利的光芒。

    “呵~既然如此，你要這天下，還是要楚傾月？”

    甯浩然梗了梗，這一刻卻似乎從寧君臨的話語中嗅到更為肅殺的氣息。

    他垂下眼睫，似乎也從未曾想過兩個人這一路互相扶持，如今竟然也能鬧到如此地步。

    他張了張嘴，似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不等他說話，卻忽然聽寧君臨輕笑一聲，笑意中充斥著幾分寒意道：

    “若我所料不錯，你想說這天下都是我謀來的，若是給我，也是物歸原主。”

    他說完，輕輕伸出手，接住一片跌落的雪雨，聽他語聲淡淡道：

    “可若是我當了皇帝，必將屠戮天下開啟戰事。”

    “哥，你！”

    甯浩然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一時間竟然從寧君臨的話中讀不出半分妥協的意思，他是什麼人，作為親兄弟，甯浩然自然是再瞭解不過。

    他清楚這個哥哥的為人，從小到大都是他讓著自己，他想要的東西，從小到大哥哥都不會染指，可是感情這種事情……

    感情……這種事情。

    他不由地垂下眼睫，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心裏一陣翻涌，彷彿被鋒利的劍刃捅得對穿，呼嘯的冷風颳過，他似乎才意識到這一路走來有多艱辛，如今似乎也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

    他想當皇帝，不是因為貪戀愛慕權利，若非太子哥哥那以‘何不食肉糜’來對弈天下的態度，也不會激起他的抗爭。

    自幼他眼中就有民間疾苦糧食珍貴，可是對於太子來說，卻似乎只有一騎紅塵妃子笑，一擲千金為佳人，這樣的人，又要怎麼能當好一個皇帝，怎麼能治理這偌大天下？

    心裏的苦澀忽然蔓延而上，綿延至口中，出口的話似乎都染了苦澀的意味。

    一邊是心儀了多年的女人，一邊卻是這蒼生疾苦，似乎將他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一時間竟然不知應如何進退。

    若是以往，只怕是已經來到了哥哥府中尋求答案，可是眼下的答案，皆是由哥哥而起。

    “哥，我喜歡了傾月多年，你也是知道的……”

    寧君臨眸光微斂，看著掌心逐漸化開的水意，又彷彿什麼也沒看，只是一眼望穿了當年。

    “嗯……”

    他語聲沉重，同樣知道這個弟弟的心意。

    他當年總去天青看他，便知他自打第二年，就總是盯著一副陌生的畫像愣愣出神……

    寧君臨一邊失笑這孩子開竅的早，一邊想起去年浩然回國，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聽聞同年，天青國天師楚傾月因天劫隕落，天青皇室秘不發喪，似乎是想要極力隱瞞著某些東西。

    只是，在他看來能引來天劫之人自然不會隨意殞命，只是不曾想，同年，她卻也宛如一顆流星一般，突如其來的闖入了他的生命。

    可是感情這種東西，素來……又何曾分過什麼先來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