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樹威
翌日,左相府。
因著昨日憂思過重,洛酒歌睡得尤其晚,臨睡之時特意交待了玉芙,早上不要叫她,讓她睡到自然醒。
往日裏她總是卯時一刻就起,早早地去凝芳院候著,等沈芳止起了請安,規矩未曾出過一絲錯。
昨日戒堂鬧了一場,以後她都不會再去給沈芳止請安的。
老夫人一方面喜靜,一方面實在看她們心煩,就將她們日常的請安都省了,只初一去靜齋裡見一見就行了。今兒是八月底,也沒到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
於是洛酒歌便打算毫無心理負擔地睡一回懶覺。
可是辰時剛過,就被外面的爭吵聲吵醒。
“小姐吩咐了,今早任何事都等她睡醒了再說。”
“回回與四皇子有關的事情你都攔著,玉芙你什麼意思?就這麼見不得小姐好?”
“四皇子來便來了,有老爺在前廳招待,也沒點名道姓地喊我們小姐,你這上趕著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小姐與四皇子早不清不楚了呢。我看你纔是居心叵測!”
“你!我懶得跟你說,小姐!小姐!醒了嗎?”
聽聲音一道是玉芙的,另一道,是青菊?
呵,她差點忘了,前世她跟姜曲陽婚約之事,這個青菊可功不可沒。
平時當差能懶則懶,一遇見有關姜曲陽的事情,反倒積極的很。她昨日回來到如今,就沒見到這個貼身丫鬟一眼,今早大清早,就上趕著來了?
“玉芙,讓她進來。”
聽到這個聲音,青菊進門的時候,還得意地撞了一下玉芙的肩。
“小姐,四皇子都到前廳半個時辰了,您怎麼還在睡啊?”
青菊撩開隔間門簾,人未到聲先至,可見迫不及待。
洛酒歌不急不忙坐起身,玉芙還拿了個軟墊給她墊在後腰。
伺候洗漱的丫鬟魚貫而入,她慢慢悠悠漱了口,才接話:
“四皇子來,跟我睡沒睡有什麼關係?”
“唉,您急死我了!”青菊說著,擠走了玉芙湊到她身邊,正欲附耳跟她說話,被她橫著的手臂攔住了。
“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必藏著掖著說。”
青菊眼見著朝天翻了個白眼,才又道:“四皇子差人跟奴婢說,讓小姐辰時末在後花園連廊處等著他,他有話跟您說!”
洛酒歌卻仿若未聞,喝了一口早茶潤了潤嗓:“玉芙,相府家規,奴僕對主子不敬,該治什麼罪?”
玉芙都要以為小姐會跟以往一樣,聽了青菊的通報就不管不顧的匆忙去見四皇子了,結果一聽這話,她眼前一亮:“杜撰主子謠言者,割舌;欺上瞞下者,剜鼻;賣主求榮者,打斷腿逐出府去。”
青菊腿上一軟,跪了下去:“小姐,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啊,求小姐明鑑啊!”
洛酒歌睨了她一眼:“先去院子裡跪著。”
“好嘞小姐!”
糖糖早看青菊不順眼了,聽了這話趕緊將青菊拖到了院子裡,她進府前跟民間的師傅學了幾年拳腳功夫,進府這些年也一直沒落下練習,力氣很大,拖個柔弱的侍女不在話下。並親自監工,偷奸耍滑的事青菊最慣幹了!
洛酒歌一邊讓玉芙伺候著更衣梳頭,一邊吩咐:
“去將青玉閣所有下人都叫到院子上,我一會兒有話要說。”
人都出去之後,又單獨吩咐玉芙:
“一會兒你去青菊房裏,看她私藏了多少好東西。”
半個時辰之後,洛酒歌收拾完畢,去了庭院。
少女身披朝陽,眉目如畫,瀲灩的杏眸流轉波光,明明生動稚嫩,卻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在這橘紅的朝陽裡,更顯得耀眼。
一眾僕從對著她行了個禮,跪著的青菊還在哭訴冤枉,也抬頭看見洛酒歌,被她沉穩的氣質震了一下。
——小姐明明都是平時的裝扮,為什麼今天看起來,莫名的不一樣?
“我青玉閣門檻比較低,在這左相府裡自是比不上紅玉閣和凝芳苑的油水多,前景好。諸位若是瞧不上我青玉閣,便可去跟別處主子哭一哭,看你們更願意依附的主子願不願意收留你們,今日就離開青玉閣吧。”
“若是不走的,那今日在此,我就跟諸位,立一立青玉閣的規矩!”
“眼前跪著的刁奴想必大家都認識,她平日裏當差的所作所為大家多少也知道一二。也有不少人告到我的面前,以往念着多年的主僕情分,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沒想到倒慣得她越發得寸進尺!”
“今日枉顧我的命令,與外人私相授受,硬闖我閨房。進門全然沒有一絲禮數,舉止冒犯。青菊,你可認?”
青菊完全沒想到平日裏好欺負慣了的大小姐,今日為何突然發難,只想先把這一關矇混過去,四皇子給的任務還沒完成呢,跪在地上一個勁兒搖頭否認:
“小姐明察,今日奴婢只是心急,沒顧上禮數,絕無冒犯之意啊,更不可能跟外人私相授受啊小姐,奴婢冤枉!”
“你還不承認,你跟小姐講話那會兒眼睛都翻上天了,這是奴婢跟主子說話的態度麼?”
糖糖恨得搡了一下她的頭,又被她抬頭怒瞪了一眼。
“奴婢沒有!”
院前頭,玉芙手裏拿著一個烏胡桃木的盒子走了過來,將盒子遞給洛酒歌之時眼睛都氣紅了。
青菊看見玉芙拿著那盒子,瞬間彈起,想要奪回來:
“你憑什麼翻我東西!還給我!”
糖糖眼疾手快,一腳又把她踹了回去,一邊罵:
“自然是小姐吩咐的,這院裏所有東西不都是小姐的?憑什麼是你的!”
洛酒歌瞥了她一眼,讓玉芙當著眾人的麵開啟盒子。
裡面玉石珠翠琳琅滿目,玉芙挑出來五六件,拿給大家看,其中最貴重的,是金鳳流蘇步搖,這是去年宮裏大宴時,聖上賞給小姐的東西,前段時間不見的時候,動用了滿院的人力,翻遍了滿院都沒找到,沒想到竟是被這下作玩意兒藏起來了。
其他幾件也都是小姐梳妝檯上的東西。
撥開這些珠翠,裡面還有一個錦盒。看玉芙沒手拿了,糖糖拿出來遞給洛酒歌。
是個男用玉簪,跟這一盒子的珠翠相比,這個簪子顯得過於普通了,但卻單獨放在錦盒裏,可見玉簪的主人跟青菊關係非同一般。
仔細一看,簪子尾部刺了個曲字。
——是姜曲陽貼身私用的簪子!
洛酒歌心中一驚,猛地攥緊了手。
姜曲陽竟還同她房內一個丫鬟私相授受麼?
竟下作到這種地步?
這個簪子的事情一放到明面上,青菊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