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明日之戰
白景曜發往京城的信,並沒有傳到正醉生夢死、享受芙蓉帳暖的皇帝手裏,反而是被林向陽攔截了下來。
那字跡規整又灑脫,像極了白景曜這個人的性格,初瞧一板一眼,像個老先生,循規蹈矩,從不多說一句話,可瞭解之後才知道,他是一匹烈馬,馴不服。
林向陽欣賞了一會兒封面上的字跡後,才緩緩拆開信封。
信上寥寥幾筆,仍在請皇帝下令調配糧草,看來他打定主意,要選擇進攻了。
這樣正好,林向陽不怕他不接招,她瞭解白景曜,這種時候,他只會進,不會退。
只是信上前面還好,後面的內容,卻讓林向陽臉色突變。
“除夕降至,萬家團圓,眾將士思鄉之情,不敢不全。兒臣也想攜妻返鄉,之前大婚經歷不少波折,兒臣想在除夕,重辦一場。望父皇恩准。”
林向陽攥緊了信紙,將那薄薄的信揉的看不成,指甲深深掐進了“妻”這個字中,似乎恨不得將這個字從信紙上摳出來。
先前不過幾日,他便待林向晚有所不同,如今這才過了多久?怎麼連“妻”這個稱呼都用上了?
上一世她跟了他那麼多年,唯有外人來了,他才喚一句“王妃”,生疏卻有禮。
她原以為白景曜就是這樣的性子,老學究一般,不肯用些兒女家家的詞彙,可現在她看到了什麼?
白景曜在寫給皇帝的彙報軍情的信上,稱呼她為妻?
林向陽不由得胡思亂想,他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能讓他以妻稱之,他們難道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白景曜竟然對她……?
待林向陽回過神,這封信已經被她攥得不像樣子,手心的汗液浸溼了信紙,上面的墨跡暈染開來,髒了她的手。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可沒想到還是不甘!
如果白景曜和上一世一樣,性子冷得生人勿近,誰和他說幾句話,都要被凍得發抖,那也就罷了,她權當自己愛上了一個不會給予反饋的人。
可現在,白景曜對待林向晚,卻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他愛上林向晚了?
不可能……
林向陽表情扭曲起來,一股說不上是嫉妒還是憤恨,又或者是二者兼有的情緒涌上心頭。
不可能!
正是這時,尚勉來了,一進門就瞧見林向陽這猙獰的面容,倒也不意外。
自從林向陽給他下蠱開始,這個女人做什麼他都不會意外了。
他以為十年前他認識了大夏唯一一個好人,如今看來,恐怕大夏最壞的就是面前這位了。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尚勉有些屈辱,但還是說,“解藥給我。”
林向陽抬眼看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給尚勉。
尚勉眼前一亮,連忙去拿,可就要碰到的時候,林向陽手一抬,又躲了過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出爾反爾?”尚勉惱怒,瞪著她。
林向陽嗤笑一聲,說:“別急。我這人最講信用,說給你解藥,就給你解藥。只不過……我好像也沒說過,解藥一次就給你吧?”
“你!”
“噓。”林向陽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別惹我,惹了我,這一顆也沒有了。”
尚勉知道自己受制於人,只能憋著不言語,盯著林向陽,看她想耍什麼花招。
“解藥一共三顆,要一起服下才有用。”林向陽將手裏的那一顆放在了尚勉手中,笑著說,“我知道你厲害,可你拿了藥也別想自己配。”
“這藥是母蟲的糞便製成,母蟲早就在你服下蠱毒的時候死了,你找也找不到。”
說完,林向陽才緩緩道:“只要你乖乖的完成我交代的任務,剩下兩顆,我都會給你的。”
尚勉攥著那顆不可複製的解藥,只覺得自己被林向陽一次又一次戲耍,受盡了痛苦。
可他沒有辦法,十年前他想活,現在他也不想死。
“你說,又要我做什麼?”
林向陽拍了拍尚勉的臉,滿意地說:“這纔對嘛。”
見尚勉不耐煩又嫌惡地躲開,林向陽也不介意,直接道:“我要你給瓔昭儀的香囊裡,摻點兒料。”
……
自從那日與小魚親密接觸後,白景曜似乎再不忌憚什麼,整日除了處理軍務,便是坐在小魚床邊,捏捏她的臉,揉揉她的手。
小魚一開始覺得屈辱,動輒對白景曜破口大罵,要麼就咬住他戳自己臉頰的指頭。
可每次白景曜都不閃躲也不掙扎,小魚咬出了血,便總是再下不去口,遲疑著鬆開。
每到這個時候,白景曜就是一副得意的樣子,笑得惹人嫌,叫小魚心裏發堵,回回立誓下一次定要把他手指頭咬掉。
可真到了下一次,她就又咬不下去了。
小魚覺得自己怕是腦子壞了,擱以前,別說咬掉他手指,就是騙他靠近咬斷他喉嚨都是能做的出來的!
“小魚,明日之戰,我要帶兵親去了。”白景曜這日處理完軍務,已經是深夜,頂著兩個黑眼圈,憔悴的不像一個皇子。
“左權養好了傷,又要重返戰場。雖說斷了一臂,但到底不是右臂,以他的性子,還真阻礙不了他什麼。”
“加上他帶傷上陣,敵軍計程車氣肯定會得到鼓舞。我必須親自去。”
小魚閉著眼睛假裝睡著了,聽著他絮絮叨叨、但輕柔的話語,心裏也是一沉。
就是明天,她算了算時間,白景曜最終的大敗就在明天那一戰。
因為這場失敗,京城篤定白景曜是故意戰敗,好屯兵,好讓大夏陷入內憂外患之中。
之後皇帝不得不連發召回令,讓身負重傷的白景曜速回京城。
可回到京城後,就一切都不一樣了。
白景曜說完後,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來,額頭抵在小魚肩頭,怕弄醒她,一點兒力氣也不敢洩,只是輕輕碰著。
他嘆口氣,用自己的額角蹭了蹭小魚的脖頸,輕聲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好好兒在一塊兒呢。”
又自己鼓起氣來:“要贏啊!邊關的戰士們,還等著回家呢。”
說完,又慢悠悠側首,照例吻了吻小魚的臉頰,才戀戀不捨地坐起身子,為她掖好被角。
“晚安。”他記得小魚這樣說過,應當也是一種問候。
聽到白景曜離開的聲音,小魚睜開雙眼。
那個傻子,全然不知道作為一個僱傭兵,警惕性有多麼高。
早在他躡手躡腳地進來時,小魚就已經醒來了,更別提他羅裡吧嗦說了那麼多,怎麼可能不醒。
雖然已經被白景曜不規矩了好幾天,但小魚還是能感覺到臉頰發燙,心跳得像是想從喉嚨蹦出來。
可一想到明日的戰事,什麼旖旎都化為烏有了。
林向陽早已經通敵,北牧國如今應當已經掌握了大夏的兵力,做到心中有數。而京城不予調撥糧食的事,林向陽應該也告訴他們了。
也就是說,明天這場仗,是敵在暗我在明,甚至可以說勝算微乎其微。
小魚厭煩白景曜的那些不規矩,也氣憤他將自己鎖在這裏這麼久,恨不得跳起來和他打一架,讓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可論及生死,說到未來,小魚滿心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讓白景曜重蹈覆轍。
……
天不亮,白景曜就率領士兵進發了。
“小花,桌下面有一個暗格,裡面放著一把匕首,給我解開。”小魚有條不紊地對小花說。
小花眼淚都快出來了:“我的祖宗!有這事您怎麼不早說?!早說我早就給您解開了!”說著,便連忙去找暗格了。
小魚臉色沉沉,之前白景曜怕小花偷放小魚走,於是這個營帳里根本沒有任何能割開繩子的利器,小花也被勒令不能接觸到任何利器。
可今日凌晨,白景曜整裝待發的時候,卻在桌下的暗格裡放了一把匕首,還告訴了小魚確切位置。
她知道,白景曜是太清楚局勢,對這場仗的勝率不確定,害怕若是戰敗,小魚還被困在這裏,容易被人擒獲。
因此留下了一把匕首,以作逃生之用。
在之前,白景曜也不是沒有過親上陣,可是那幾次他都沒有這樣的安排。
由此可見,就連白景曜自己,都對這場仗沒有什麼信心,甚至不怕她跑,讓她能離開。
重獲自由的小魚穿上兵甲,活動了一下身子,對小花說:“你現在就趕緊離開,把我的錢都拿上。”
小花看小魚這副打扮,也知道她要做什麼了,連忙握住她的手:“不去行不行?王爺很厲害的,他已經贏了很多次了……”
“未必能贏這一次。”小魚緩緩搖頭,看著小花,“我必須去幫他。”
小花含著淚,哽咽著說:“那我在這兒等你們回來!我哪兒也不去!”
“如果我們回得來,那一切好說。若是我們回不來了,這裏就會是敵軍攻下的第一個地方。”小魚厲聲道,“現在不是你固執的時候。”
小花死咬著牙,堅定道:“我等你回來!”
小魚知道,改變不了小花的念頭了,只好點了點頭:“若是有壞訊息,你就先走。你活著,我們就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