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退出
白景曜回來了,算是凱旋,他大刀闊斧,一路查下去,愣是將沿線的貪官汙吏全都抓起來了。
同時,他從第一天開始就不間斷的遭遇刺殺、暗殺,原本身邊帶去了三十個影衛,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兩個了。
而這,還是建立在他武藝不俗的基礎上。
從第一站開始,所有的貪官汙吏,入獄的入獄,抓捕的抓捕,若有暴動暗殺的,直接就地處置。
不僅如此,關押了當地的官員,就意味著這一路多個地區沒了首腦,他必須同時處理多個地方的事件,還要考察民情,做出抉擇。
這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白景曜完成了。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這麼多天,他幾乎沒有合過眼,實在累得不行了,就伏案小憩一下,睜眼又是工作。
還要時刻提防著有人刺殺,有人下毒。
這工作做得超過了所有人的想像,沒人能說一個不好。
太醫看了之後,嘆了口氣。季黎衝上去跪在太醫腳邊,一邊哭一邊說:“太醫,我家王爺情況如何?您倒是說呀。”
太醫看了一眼泣不成聲的季黎,又看了一眼淡漠如初的小魚,心裏也嘖嘖,這寧王妃果真無情,到這時候了也能面不改色。
“王爺受了傷。”太醫緩緩開口,“這一路恐怕有不少明槍暗箭,他如今臟器受損,原應該好好休息調養,可他卻急切著回來,舟車勞頓,傷上加傷。”
“王爺一定是等不及,回來瞧我的。都怪我……”
太醫有些無語,看了一眼季黎,繼續說:“不僅如此,我觀其脈象,似有中毒之象。不過脈搏太過虛弱,還得先觀察一段時間。”
“那王爺什麼時候能醒來?”季黎問。
太醫想了想:“少則幾日,多……就只能看王爺自己了。”
說完,太醫衝小魚行了一禮:“王妃,臣要回宮稟告陛下,召集太醫院的太醫一同診治。”
小魚點點頭,讓開路,讓太醫離開了。
季黎轉而跪在小魚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王妃,讓奴婢伺候王爺吧!王爺醒來看到奴婢,一定很開心的。”
小魚點點頭:“行。那就交給你了。”說完轉身便走,毫無留戀。
季黎愣住,看了看床上一動不動的白景曜,眼淚憋了回去,一眨眼換了一副臉色,眼睛裏全是算計。
……
是夜,季黎還想著和白景曜同牀共枕,卻被他貼身暗衛趕了出去:
“王爺有令,夜間誰也不能進去。”
季黎詫異:“為何?王爺都這樣了,怎麼給你下的令?”
“這是王爺在淮水沿線下的令,既未撤銷,屬下自當遵守。”
季黎半信半疑:“王爺如今這情況,若是夜裏醒了,或是又不好了,怎麼辦?你擔得起?”
“屬下是唯一能進去的,這也是王爺下的令。若王爺有什麼情況,屬下自然會處理。若王爺有個好歹,屬下以身殉職。”
話說得這麼滿,也立下了軍令狀,饒是季黎還想進去,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悻悻離去。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小魚乘著夜色,悄悄潛入。
方纔還嚴防死守的暗衛,此刻見了小魚,立刻側身讓開,請她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畢竟一個昏迷不醒的人無需點燈,小魚視力好,便摸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你受傷了。”
幾個時辰前還昏迷不醒的白景曜,此刻正坐在床上,斜倚著床頭,衝小魚笑著:
“肯定是要受些傷的,那些人狠著呢。”
“三日前我回京,途經一線天,有人往下滾巨石,若非我反應快,如今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小魚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她知道此行艱難,白景曜受的傷就算沒有今日在太醫面前表現的那麼嚴重,也不會太好。
可是她不是醫生,無法幫他太多,只能這般提醒。
“無礙。”白景曜笑著說,奇怪的是,素以冷漠無情著稱的他,現如今總是笑,卻只對著小魚。
小魚總覺得不習慣眼前這人的笑,怪只怪他笑得格外真誠,又格外好看,總讓她無法硬起心腸。
換了個姿勢,小魚問:“你可想好了?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那個位子?”
白景曜看著她,認真道:“以往在乎,現在有了更值得在乎的,那個位子也就不算什麼了。”
小魚詫異,良久沒說出話來,只是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眼中看出別的來。
卻沒有。
皇帝派給他兩人的任務,全是不可言說的,全是抓住皇室把柄的。
小魚刺殺北牧國皇族,是給西琉國嫁禍,若傳出去,大夏要面臨的是兩個國家的怒火。
白景曜清理貪官汙吏,是從上到下得罪人,正如那郡守所言,做這件事,根本就與皇位無緣。
皇帝將這樣兩個任務派給他們夫妻,要麼是存了立儲給白景曜的心,要麼是存了殺心。
小魚賭的是皇帝仍屬意白景曜。
若是白景曜凱旋,皇帝將其功德公諸於眾,以其之前積攢的人脈,足以並肩現在正當紅的白景軒。
至於小魚,若是仍願意做寧王妃,皇帝自然會幫她重新掌握林家,以做後備。
可白景曜凱旋,卻倒下了,倒在季黎面前,也就倒在了靜嫻公主面前。
他是在用病痛來使自己脫離政治中心。
今天太醫臉色奇差,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但相信明天太醫會診後,一定能得出一個他時日無多的結果。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得罪過的人放過他,才能讓皇帝放棄他,才能讓他脫離皇宮,脫離那個位子。
小魚不明白,不管是原劇情還是崩壞劇情,白景曜都是一個及其熱衷於那個位子的人,在崩壞劇情裡,他更不惜揹負罵名,也要上位。
“為什麼?”小魚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問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坐上那個位子嗎?”
白景曜看著她,執拗地說:“因為有了更在乎的,那個位子也就變得不在乎了。”
“更在乎什麼?”小魚聲音軟了下來,她彷彿知道了什麼,卻又不能確定,只是這樣問著。
白景曜胸口風起雲涌,這些日子整夜想要對她說的話,就哽在喉頭。
他放棄皇位,是因為林向晚這個身份若是做皇后,定會被人嚼舌根,更別提那些人會如何給他塞女人。若是林將軍挺不過去,皇后之位他留不住。
也是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是池中之物,若想讓她在宮中,日日夜夜面對四方宮牆,斷然是不可能的。
更因為帝后這個位子,聽起來至高無上,實際連尋常人家的夫妻都比不過。
他忙碌近二十年,是想奪那個位子,甚至在之前,他篤定那個位置就是自己的。
可是現在,他陡然意識到,凡事無法兼得,他必須選一個。
他放棄所有,也不要做什麼王爺了,他想做尋常夫妻。
和小魚。
可他張開嘴,那些話卻順著他的喉嚨嚥了下去。
別說!不能說!
一個聲音在他腦內大叫著。
不能說!她對你沒有那般情深意重,更沒有與你共度此生的想法。
若你現在說了,她只會逃!
她不喜歡!
別說!
白景曜兀地閉上了嘴,憋了半天,苦笑著說:“命重要。我坐上太子之位,或是大位,確實能保我一時。可終究不能保我一世。”
“坐在這個位子上,要平衡各方,要顧及太多,稍不留神,不是成了昏君,就是被拉下馬。”
“經此一役,我惜命了。白景軒要這個位子,給他就是了。”
小魚點點頭,很合理,誰不愛自己的命呢?
就算她是僱傭兵出身,整日在刀尖上行走,但究其根本,最終目的,也是避免自己死亡。
只是聽著白景曜這些話,她沒來由的,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剛纔問出這個問題,似乎已經在期待一個答案了。顯然,白景曜的回答和自己所期待的並不符合。
這是失落嗎?
可是因何而失落呢?
見小魚沒有多說,白景曜的眸子也暗淡下來。
果然不錯,她只在乎這些合乎邏輯的理由,若是自己貿然表露心意,恐怕兩人的關係,又會疏遠一些了吧。
安靜,近乎死寂的安靜。
兩個人都不知對方心裏在想什麼,甚至連自己的心都看不太清,卻妄想對方能先行猜透。
最終,還是小魚開口:“靜嫻公主,你查了嗎?”
“查了。”白景曜鬆了一口氣,“我懷疑她是整個貪汙鏈的頂端。查到最後已經沒有可查的了,除了宮裏的人,不可能有人有如此大手筆。”
小魚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不然她不會在你離開後一而再再而三試探我。”
白景曜沉吟:“嗯。我就是擔心她會拿你對付我,才問父皇要了季黎。”
障眼法。
“如果背後的人真的是靜嫻公主,這件事也就能塵埃落定了。”小魚說。
因為靜嫻公主不會大費周章的再去和一個將死的皇子作對,這對她不利。她最應該做的,是重新建立自己的黨羽,繼續搞錢。
誰料白景曜搖了搖頭:“就怕最後的人,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