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想讓我去醫院做全面的身體檢查。”黃玉英嘴上在抱怨，臉上的表情卻寫滿了自豪和驕傲。

    要說一家人裡面，誰最關心的身體，除了她自己就是江梨了。

    江和平躺在炕上，眯著眼睛笑著說：“那你就去檢查檢查，孩子也是好心。”

    “檢查得花不少錢哩，我打聽過了，人家說又是拍片子又是胸透什麼的。反正咱也看不懂，誰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病，反正錢是花出去了。咱家今年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哪有錢去檢查啊？明年吧，明年家裏有錢了，我再去醫院做檢查，你也去檢查一下。發現之後早點治，別拖累了孩子們。”黃玉英說。

    江和平痛快地答應了：“行。”

    正說著，汪春豔撩起簾子進來了。

    “媽，我跟你說個事。”

    黃玉英漫不經心地說：“啥事？”

    “趙四妹要結婚了。”汪春豔。

    黃玉英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一臉晦氣地說：“好好的，你提她幹什麼？”

    汪春豔委屈地說：“我以為你不知道，特意跑過來告訴你。”

    這時，江愛泰和江愛業搭著肩膀走進來。

    汪春豔慌忙閉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看著江愛泰。

    黃玉英和江和平也不說話，屋裏顯得異常沉默。

    江愛泰感覺到了，主動問：“你們在說什麼？”

    “說趙四妹…”汪春豔興致勃勃地開口。

    黃玉英搶在她前面說：“四妹要結婚了。”

    “這個，我聽說了。”江愛泰神色平靜地說。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汪春豔一時愣在了原地。

    “你知道了，那你還能這麼平靜？”汪春豔吃驚地說。

    江愛泰淡淡地說：“我們已經離婚了，她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可這也太快了，你們離婚才幾個月的時間，她轉眼就要嫁給別人了。”汪春豔替他打抱不平。

    “都離婚了，人家就是自由人，想嫁給誰就嫁給誰。”見江愛泰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黃玉英也恢復了冷靜。

    江梨把江元沛拉走了。

    江元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怎麼了？”

    “大人在屋裏說話，太無聊了。”江梨說。

    其實，她就是不想讓江元沛進去，從別人嘴裏聽到趙四妹要結婚的事。

    江元沛不瞭解她的良苦用心，在外面玩得很開心。

    趙四妹挎著個籃子，上面蓋了一層紅布，身上特意穿了身喜慶的衣服，一改之前的頹廢變得喜氣洋洋。

    “四妹啊，你這滿面春光的，是有什麼喜事呀？”林雪梅手上拿了把蔥，透過籬笆看著路上的趙四妹。她喊了一嗓子，周圍的人都出來看熱鬧了。

    “我要結婚了，就在這個月十三號。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去湊個熱鬧。”趙四妹熱情地說。

    “我有時間一定去。”林雪梅說。

    “我走了，記得一定要去參加我的婚禮啊，包你們吃好喝好。”

    趙四妹滿面春風地走了。

    “這纔多久啊，又要結婚了。”林雪梅努努嘴，一臉不屑地說。

    “誰說不是，孩子放在婆家，總共都沒有回來看過幾次。”另一個人說。

    “還幾次？她就來過一次，讓我給看見了，你們誰看見了？”趙春花從自家院子裡冒出頭來，插了一句嘴。

    “我沒看見，就剛纔看見了。她手裏提了個籃子，你說裡面裝了什麼？”林雪梅說。

    “我猜是喜糖。”另一個人說。

    “不可能是喜糖，要是喜糖早就拿出來了。”趙春花說。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雪梅擠眉弄眼地說。

    趙四妹彎下腰，衝着院裏的江元沛招手，笑容溫婉動人：“元沛，媽媽來看你了。”

    經歷了幾次失望之後，江元沛再次見到趙四妹之後，他的心情已經沒有那麼激動了。

    “媽，你怎麼來了？”

    江元沛開啟門，把趙四妹放進院裏。

    “好幾天不見你了，媽媽想你了。”趙四妹揭開蓋在籃子上的紅布，裡面躺著二十來只紅皮雞蛋，喜滋滋地說：“你看，這是媽媽帶的雞蛋，給你補補身體。”

    “誰在說話？”李金枝聞聲走出來，看到趙四妹微微一愣，特意提高音量讓屋裏的人聽見：“喲，四妹來了，聽說你要結婚了，提前恭喜一聲啊。”

    黃玉英和江愛泰想裝作聽汪見都不行。

    “大嫂——”趙四妹臉上訕訕的，畢竟以前是妯娌關係，突然之間變得生疏了。乍然見到李金枝，她臉上有點熱熱的。

    “別叫我大嫂，我可不是你大嫂。你都要嫁人了，嫁到別人家裏，就要叫別人大嫂了。”李金枝擺擺手說。

    “嗯吶，你都知道了？”趙四妹羞澀地低下頭，紅著臉說：“我來就是告訴你們這件事的，十三號就是我結婚的日子，你們要是有空可以去湊個熱鬧。啥禮物也不用帶，找一張桌子坐下吃飯就行。”

    “還有這種好事呀？”林雪梅牙都笑掉了，大聲說。

    “我們也想去，讓不讓我們去白吃白喝？”趙春花跟林雪梅一唱一和，兩個人跟喝大戲似的。

    “能去，都能去，人越多越熱熱鬧，我物件就喜歡熱鬧。”趙四妹紅著臉說。

    外面笑成一團，你一句我一句說得開心。

    黃玉英陰著臉，表情不滿地說：“每次回來都要搞出點大動靜，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回來了。”

    江愛泰一聲不吭地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我出去讓她走。”

    黃玉英攔住他：“你在屋裏呆著，還是別出去了，我出去看看。”

    江愛泰點點頭，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黃玉英一出去，趙四妹就笑不出來了。

    一時之間，她的眼神很複雜，不知道是該叫媽還是叫大娘。

    黃玉英冷淡地說：“來了。”

    “哦，我帶了雞蛋給你們補身體，全是紅皮雞蛋，家裏的老母雞下的。”

    放眼整個江家，趙四妹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黃玉英。不是因為黃玉英對她好，她心裏愧疚什麼的，而是因為黃玉英的利嘴。惹急了黃玉英，她一點面子都不給你。

    她殷勤地把籃子拿給黃玉英看，討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黃玉英用眼角餘光夾了一下，冷淡地說：“把雞蛋放下，你可以走了。”

    “愛泰在屋裏嗎？我還想眼他說幾句話。”趙四妹一臉僵硬地往屋裏看了幾眼。

    “他在屋裏，你就在這兒說，他也能聽得見。”黃玉英接過籃子，看都沒看一眼就遞給了旁邊的李金枝。

    “也沒有別的事，就是想請他參加我的婚禮。”趙四妹面帶微笑地說。

    “趙四妹，你欺人不要太甚！”黃玉英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抓了個東西朝她扔過去。

    啪地一聲，紅皮雞蛋砸到趙四妹臉上，黃色的蛋液順著她的臉往下流。

    趙春花站得人群裡，看得清清楚楚的。就算她平時跟黃玉英不對付，此時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打得好！”

    離了婚還要請前夫去參加婚禮，這種操作她也是第一次見。

    趙四妹可能心裏對江愛泰有怨恨，所以想出來這個辦法來羞辱江愛泰。

    “拿著你的雞蛋趕緊滾，別讓我拿鐵鍬攆你。”黃玉英給李金枝使了個眼色。

    李金枝往前走了幾步，把籃子放在趙四妹面前，小聲說：“老太太生氣了，趕緊走。”

    趙四妹蹲下身，把紅皮雞蛋一個一個地拿出去，小心地放到一邊的地上。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黃玉英說的：“就算你們不吃，也要給我兒子吃，我兒子都讓你們給餓瘦了。”

    趙四妹挎著個空籃子，扒開看熱鬧的人群走了。

    “太過份了，這哪裏是來看兒子的，分明是來示威的。”林雪梅說。

    “誰讓人家長得好，才離婚沒多久就要嫁人了，真快啊。”有人說。

    “幸虧我沒有兒子，不然娶個這樣的兒媳婦回來，我非氣死不可。”黃玉英陰陽怪氣地說。

    黃玉英閉了閉眼睛，轉身就要往屋裏走去。

    李金枝指著地上的雞蛋說：“媽，這些雞蛋怎麼辦？”

    “拿進屋裏，洗乾淨了全煮上。”黃玉英沒好氣地說。

    “爸爸——”江元沛一頭扎進江愛泰懷裏，小聲說：“爸爸，媽媽要嫁給別人了。”

    “沒關係，你還有爸爸，爸爸會陪著你的。”江愛泰動作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江元沛情緒低落了一會就好了。

    黃玉英真的把那二十來個雞蛋都煮熟了，裝了滿滿一盆子端到桌子上。

    “吃吧，一個拿一個，多的再說。”

    說完，半天沒有人動彈。

    一桌子小孩都知道這些雞蛋是誰送過來的。

    “咦，你們怎麼不吃？我最愛吃雞蛋了。”江元升大大咧咧的，沒有感覺到氣氛有什麼不對勁，第一個伸出爪子去拿盆裏的雞蛋。

    他的手指頭剛剛碰觸到溫熱的雞蛋外殼，胳膊上就捱了一筷子。

    “啊！”江元升疼得大叫一聲，觸電般地縮回手，氣憤地瞪著打他的人：“江元陽，你幹什麼？”

    自己不吃，也不讓別人吃，好氣哦。

    “你沒看大家都沒有動手嗎？”江元陽跟他咬耳朵。

    “吃啊，怎麼都不動？”黃玉英掃了他們一眼。

    孩子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江元沛。

    江元沛拿了兩個雞蛋，低下頭說：“我要吃兩個。”

    他一句話打破了沉默，孩子們纔跟著動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