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江梨出聲叫住趙恆。

    趙恆停下腳步，扭過臉看著她。

    在江梨面前，他偶爾還會有點表情。到了別人面前，他有時候連話都懶得說一句。你說半天話，他能給你一個眼神就不錯了。劉二妮經常在外面跟人抱怨，說她兒子就是根木頭。有些人就“好心”提議，讓劉二妮把趙恆帶到醫院看一看，說不定趙恆有自閉症等等。劉二妮捨不得花錢，回家之後對趙有亮提了幾句，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江梨對著他招手：“你來。”

    “什麼？”

    趙恆乖乖地跑回去。

    江梨一臉神秘地把雙手揣進他的衣服袋子裡，笑眯眯地說：“猜猜我手裏拿著什麼？”

    趙恆低下頭看了看口袋的位置，兩隻口袋都被撐了起來，撐得圓鼓鼓的。江梨的小手也在裡面，緊緊地握著兩個東西。

    他想了想，之前好像聞到了雞蛋的香氣。

    “一個是雞蛋。”他說。

    江梨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本來就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你怎麼猜出來的？”

    “瞎猜的。”趙恆說。

    江梨撅起紅潤的嘴唇：“這個不算，你再猜猜我另一個手裏拿著什麼。”

    “我能摸摸嗎？”趙恆指的是隔著衣服摸口袋裏麵的東西。

    “不行。”江梨瞪了他一眼。

    “好吧，我猜是蘋果。”趙恆配合地說。

    “不對，你再猜。”江梨得意地搖頭。

    兩個人貼得很近，遠遠地看過去像是在說悄悄話。

    “你看他們兩個。”趙美月指著他們說。

    顧有男抿了下嘴唇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們倆的關係一直這麼好。”

    她早就看出來了，趙恆基本上不搭理別人。只要江梨叫他，他必定會有迴應。其他人就別想有這個待遇了，趙恆小小年紀就板著一張臉，長大了一定是個麵癱。

    江梨給趙恆拿了一隻熟雞蛋和一把小紅棗。

    趙恆道了謝，把東西揣在袋子裡就要走。

    “你去哪兒？”江梨瞄到外面的趙美月了，她伸手揪了趙恆的衣服一下。

    趙恆：“我回家呀。”

    “你把雞蛋吃了再回家，免得你回家之後反而吃不到嘴裏了。”江梨說。

    在她的堅持下，趙恆坐在小板凳上，老老實實地低著頭把雞蛋殼剝了，拿出白白嫩嫩的雞蛋。

    “你要不要吃？”

    他沒有忘記跟江梨分享。

    江梨搖搖頭：“我吃過了，這是留給你的。”

    “只給我留了，還是別人也有？”趙恆心裏甜絲絲的，迫不及待地問。

    “給我爸媽也留了呀，我奶奶把所有雞蛋都煮了，還說她最有討厭雞蛋了。所以，吃飯的時候，她一個雞蛋都沒有吃。”江梨一隻手撐著下巴，幽幽地說。

    剛纔還覺得嘴裏的雞蛋很香，趙恆瞬間覺得雞蛋不香了。

    原來，他不是獨一無二的。

    吃完雞蛋，趙恆拍拍手站起來。

    江梨：“別把我給你小紅棗給別人吃。”

    那些小紅棗是爺爺到山上採來的，吃到嘴裏甜甜脆脆的。她都捨不得吃，好不容易省下來幾個給趙恆。趙恆吃到肚子裡就算了，要是讓趙美月或是趙美雲吃了，她會氣得晚上睡不著覺的。

    “知道啦。”趙恆說。

    “我看見江梨把手放進你口袋裏了，她給了你什麼？”

    趙恆一出去，趙美月就巴巴地湊了上來，活像討食的哈巴狗。

    “雞蛋。”趙恆語氣冷淡。

    是雞蛋呀。

    她很長時間都沒有吃這了。

    趙美月舔舔嘴唇，垂涎地問：“雞蛋呢？”

    “在我肚子裡。”趙恆說。

    趙美月的臉一下了垮了下去。

    生氣之下，趙美月甩開趙恆，一個人跑在前面。

    劉二妮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看見趙美月一個人回來了，她隨口問了句：“恆恆呢？”

    “死了！”趙美月沒好氣地說。

    說完，她就躥進院子裡了，劉二妮想多問她幾句，都找不到機會說。

    趙恆慢悠悠地走在後麵。

    走到近前，他掏出口袋裏的小紅棗，遞給了站在門口劉二妮。

    劉二妮又驚又喜地接過來：“哪兒來的？”

    “江梨給我的。”趙恆說。

    進屋之後，劉二妮悄悄把小紅棗塞給了兩個女兒。

    趙美月吃著甜甜的小紅棗，嘴裏還在說：“那個小狗崽子，死活就是養不熟。我跟他要東西，就像是在要他的命，好話說盡了也不肯給我。你不問他要，他就把好吃的給你了。”

    “他是給我吃的，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出去了之後，不許你跟他說，我把東西都給你們吃了。”劉二妮點了點她的腦門說。

    “知道了，我們不會出去亂說的。”趙美月說。

    江梨趴在黃玉英身上撒嬌：“奶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嘛。沒毛病更好，有毛病就治。你說過，要長長久久地陪著我呢。”

    黃玉英把手伸到後面，輕輕拍著她的小屁股，笑眯眯地說：“奶奶知道你是爲了奶奶好，可今年不行了。奶奶答應你，明年一定去醫院做你說的檢查。”

    只要一有機會，江梨就會勸黃玉英去醫院做身體檢查，黃玉英的態度明顯軟化了，由一開始的排斥到後面的同意。不過，因家庭條件的關係，黃玉英答應她明年再做。江梨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也不磨人了，乖乖從黃玉英身上下來，說要幫黃玉英乾點小活。

    黃玉英要往布上刷漿糊，說要給江梨做新鞋。

    江梨搶過了刷子，沾了漿糊往布上一層一層地刷。

    黃玉英笑呵呵地問：“怎麼不趴奶奶身上了？”

    江梨搖頭晃腦地說：“把我奶奶壓壞了怎麼辦？”

    黃玉英欣慰地笑了。

    趙恆過來找江梨玩，黃玉英無意中看到他腳上穿的鞋，溫和地說：“恆恆，你把鞋脫下來，奶奶給你鞋上的洞縫了。”

    趙恆低下頭，看到自己鞋上破了一個小洞。家裏人都沒有發現，老太太卻發現了。他乖乖地把鞋脫下來，坐到炕上看著老太太眯著眼睛，坐在最亮堂的地方，一針一線地給他縫補鞋。

    江梨從後屋拿出一隻裝滿小紅棗的小簍跟趙恆分享。

    黃玉英把縫補好的鞋還給趙恆，好聲好氣地說：“我看你也沒有新鞋，奶奶要給江梨做千層底，你要是不嫌棄奶奶做得不好的話，奶奶也給你做一雙，你看怎麼樣？”

    “奶奶做得很好。”趙恆頓了一下，笑著說：“奶奶願意花費時間給我做鞋，我高興都來不及，謝謝奶。”

    他知道，江家有很多小孩，只有江梨的鞋，是老太太親手做的。其他人想讓老太太做，老太太還不願意花費這個時間。老太太願意給他做鞋，他打心眼裏覺得感激。

    黃玉英也是覺得這個孩子可憐，爸爸不是親爸爸，媽媽也不是親媽媽，兩個姐姐也不照顧他，看著挺可憐的，心裏起了憐憫之心。還有一點，這孩子跟江梨玩得挺好，有事沒事總護著江梨，她才動了給這孩子做鞋的心思。

    黃玉英去看她曬在外面的東西了。

    江梨小聲說：“我奶奶給你做鞋的事，你可不要出去說哦。讓我幾個哥哥知道了，非要鬧我奶奶不準可。”

    “我知道了。”趙恆重重地點了下頭。

    孫秋麗抱著孩子從外面進來，一進門就說：“好熱啊。”

    她回了一趟孃家，在孃家住了十多天，回家後臉又圓了一圈，看起來更富態了。

    黃玉英伸手把孩子接過來，讓她坐到炕上好好歇一歇。

    江元齊還是個奶娃娃，嘴角掛著一絲透明的口水，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江梨。

    “小弟，你好啊。”江梨對著他招招手，他就咧開沒牙的，粉紅色的嘴唇笑，還興奮地拍打著兩隻小手。

    黃玉英看見了，笑著對孫秋麗說：“這孩子很喜歡小梨呢。”

    孫秋麗一隻手攢成拳頭，輕輕捶打著痠疼的大腿，笑著說：“誰不喜歡小梨？我還以為我肚子裡是傭女孩子，跟我媽做了很多花花粉粉的衣服。結果生出來是個男孩兒，衣服全都白做了，真是氣人。”

    黃玉英的心態很好，說：“生男生女都一樣。”

    “可我還是不甘心，要是能生一個跟小梨這樣的女孩，那該多好啊。”孫秋麗捧住江梨的臉，在她肉乎乎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江梨臉頰都讓她親紅了，看到江梨幽怨的眼神，她又動作輕柔地揉了幾下，笑著說：“沒辦法，五大娘太喜歡你了。除非家裏再多一個女孩，不然你就只能忍著了。”

    說了半天，孫秋麗嘆了口氣：“我來半天了，你們就沒發現我身上有什麼變化嗎？”

    “變化？”經過她提醒，黃玉英才仔細掃了她一眼，盯著她腿上的褲子說：“要說變化，你腿上的褲子挺奇怪的。”

    “媽，你終於發現了，這叫健美褲。”孫秋麗站起來，興致勃勃地向黃玉英展示，還說：“這種褲子可流行了，貼有人身上顯出你的腿形，裡面非常透氣涼爽。我特意給你和小梨都帶了一條…”

    架不住孫秋麗的熱情，黃玉英去裡面換上了健美褲。

    半天也不見黃玉英出來，孫秋麗進去把她給推了出來。

    黃玉英挺羞澀的，嘴裏一直在說：“我這麼大年紀穿這樣時髦，怪害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