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也拿麵過來。”李金枝說得心不甘情不願。

    “啥時候去幹活？”黃玉英問。

    “明天。”李金枝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心情，她在心疼那袋子麵。

    李金枝走了之後，江和平嘆了口氣說：“你何必跟她置氣？”

    “我跟她置氣？是她在跟我置氣，就說愛泰離婚的事。幸虧我沒跟她提借錢，一提錢她就變臉色。不就是怕我借了不還嗎？我能錯了不還嗎？愛泰天天干活，早晚都能還上。她倒是好，躲得遠遠的，生怕沾到她自己身上。她以為我不知道她那點心思，我心裏跟明鏡似的。天天盯著我，只要我多給乖乖一點東西，她就跟春豔私底下編排我偏心眼什麼的。我就是偏心眼，偏心乖乖。我的錢，我拿錢買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輪不到她們說三道四。”黃玉英說。

    江和平不吱聲了，他的想法跟黃玉英一樣。只要牽扯到江梨，他們夫妻都是一致對外的。

    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

    飯菜一端上桌子，眨眼間就被孩子們分吃光了。

    幸虧黃玉英多留了個心眼，給江愛泰和江愛業留了一份，蓋在鐵鍋裡面熱著。

    江愛家去了餘雁家，兩口子自然要管飯，黃玉英不用操心他的吃飯問題。

    高秀蘭過來接孩子，看著一屋子的“猴兒”，她都替黃玉英覺得累

    “媽，這麼多人在你這兒吃飯，你累不累啊？”高秀蘭心疼地說。

    黃玉英捶捶痠疼的後背，苦笑道：“怎麼不累？”

    “我來洗碗，你坐下來歇一歇。”高秀蘭說。

    把黃玉英趕到一邊，高秀蘭挽起袖子洗碗。

    一邊洗碗，高秀蘭一邊跟她商量：“我聽大嫂說，她要去幹活了，沒辦法照顧三個孩子，打算把孩子送到你這兒。要不，我把江梨他們帶回去，明天就不讓他們過來了，你和爸要照看這麼多孩子太累了。”

    李金枝旁敲側擊地問她，孩子放到黃玉英這兒，有沒有給黃玉英拿麵什麼的，

    高秀蘭略一沉吟，就知道她真正的意圖是什麼。

    她語氣含糊地說：“麵沒給多少，主要是給的錢。”

    高秀蘭和江愛民很孝順兩位老人。

    他們是雙職工，每個月都會給黃玉英一些錢，讓兩位老人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所以，黃玉英偏寵江梨是有原因的。

    孩子漂亮可愛，爸媽也懂事孝順，誰不喜歡啊？

    “你和愛民都上班，三個孩子吃什麼？”黃玉英問。

    “我早上給他們做好了，放到鍋裡面。他們餓了，就自己熱一熱，拿出來就能吃了。”高秀蘭說。

    “那怎麼行？”黃玉英反對道；“天氣越來越熱了，早上飯放到中午，味道就變了，孩子吃了會鬧肚子的。都在我這兒吃吧，一個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你聽見了嗎？咱媽說的，一個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汪春豔擠眉弄眼道。

    江愛安皺了下眉：“你想把孩子也送過來？”

    “大嫂都去幹活了，我不比大嫂差，就不能去幹活嗎？”汪春豔說。

    “你身體不好，最多堅持一上午就累倒了。”江愛安說。

    “誰說的？大嫂堅持幾天，我也能堅持幾天。”汪春豔說。

    “你跟大嫂是不是商量好了？”江愛安孤疑地看了他一眼。

    “沒有啊，你想多了。”汪春豔心虛地躲開他的眼神。

    汪春豔跑去跟黃玉英說。

    黃玉英看了她一眼，說出來的話跟江愛安一樣：“你跟金枝商量好了？”

    汪春豔磕磕巴巴地說：“不是要修路嗎？他們剛纔要幾個女的，我跟大嫂商量了一下，覺得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幹點活掙些錢。”

    “你聽金枝說了吧？”黃玉英淡淡地說。

    “聽說了，我會拿米麪過來的。”汪春豔說。

    晚上睡覺的時候，黃玉英發愁地說：“都把孩子送過來了。這是要累死我們啊？”

    江和平笑著說：“不是你說的？一個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趕。”

    “我那是沒辦法了，給這家看了，不給那家看，人家又要說我偏心眼了。”黃玉英無奈地說。

    “孩子多了熱鬧。”江和平說。

    江愛家很晚纔回來，輕手輕腳地走進屋裏。

    黃玉英喊了一嗓子：“你還知道回來呀，我還以為你要住在人家家裏了。”

    “哪能呢？”江愛家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

    進了化肥廠之後，江愛家表現得很勤奮，每天準備去上班，颳風下雨或是有個小病小痛，他也不會在家裏休息。餘家人看在眼裏，對江愛家非常滿意。儘管還有不少人覺得江愛家配不上餘雁，但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餘雁很喜歡江愛家。

    江愛家長得高高的，眉眼濃重墨彩，看起來有點兇兇的。只有跟他接觸過，就會發現他這個人特別溫柔，也很熱心，遇見不平就會拔刀相助。

    江愛家脫了衣服，把小火爐似的江元沛摟進懷裏。

    他以為江元沛睡著了，沒想到江元沛在他懷裏睜開眼睛，小聲說：“我爸爸又不回來了，是不是？”

    “嗯，你爸爸跟你奶說了，他這個月都要在地裏呆著。晚上有人偷東西，他得跟人到處巡羅。”江愛家說。

    “哦。”江元沛失望垂下眼。

    “你七叔也不回來了，他們這段時間都很忙。等忙完這段時間，他們就能回來睡覺了。你不知道，他們那個活累是累了點，但真掙錢啊，人家一個月好幾百，我才幾十塊錢。這種活多來幾個，你爸爸就能把錢還上了。”江愛家說。

    “真的嗎？”看得出來，江元沛很高興。

    江愛家笑著說：“真的，你的病也好了，明天是不是該去上學了？”

    江元沛不說話，好半天才說：“我不想上學了，能不能讓別人去上？”

    “為啥不想上學？學校多熱鬧啊，有小朋友陪著你，還有老師陪你玩。”江愛家說。

    “我怕他們說我是沒媽的孩子。”江元沛說。

    江愛家說：“誰說揍他唄，你是男孩子，咱怕什麼？”

    “我就是不想去。”江元沛說。

    “好啦，睡覺。”見時間不早了，江愛家哄著江元沛睡覺了。

    他以為江元沛就是隨便說一說，沒想到江元沛是真的不想上學了。

    飯吃完了，黃玉英把書包都準備好了，江元沛鬧著不想去上學。

    “多好的上學機會，元沛他們想去還去不了，你這說不去就不去了，我怎麼跟你爸爸交代？”黃玉英來氣了，把書包往炕上一扔，虎著一張臉說。

    江元沛摳著手指頭，固執地說：“反正我就是不去了，我在家裏跟妹妹玩也挺好的。”

    “你不去…”可能是太生氣了，黃玉英眼前一黑，人往後面倒去。

    “奶奶！”江元宏離得最近，他個子高手臂也長，幾步跑過去接住了老太太。

    黃玉英閉著眼睛，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看著就很嚇人。

    孩子們全跑過去了，圍著她奶奶，奶奶地叫著。

    江和平呆在廚房裏燒火，聽到外面亂哄哄的，他也從裡面出來了。

    黃玉英臉色慘白，被江元宏扶著坐到炕上。

    “都離遠點，讓奶奶喘口氣。”江梨大聲說。

    別看江梨是妹妹，哥哥全聽她的話。

    江梨讓他們散開，他們真的就散開了。

    江和平慌慌張張地問：“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黃玉英的胸口重重起伏了幾下，慢慢睜開眼睛說：“我這是怎麼了？”

    “你暈倒了。”江梨用手撫著她的胸口，從上到下幫她順氣。

    江元沛哇地一聲哭了，哭著說：“奶奶，我錯了，你別生氣，我去上學。”

    孩子們全嚇懵了，江元沛哭了之後，江元昊和江元沛也抹去了眼淚。

    江和平端了一碗水給黃玉英端過來。

    黃玉英喝了半碗水，感覺好多了。

    “我沒事，剛纔就是太急了。元沛啊，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奶奶，我去，你別死。”江元沛抹著眼淚說。

    “哎呀，我死不了。”黃玉英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了，她摸了摸離她近的江梨的腦袋說：“別怕，奶奶真的沒事。”

    “你今天別幹活了，就在炕上好好休息。”江和平也很緊張。

    黃玉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不動手，你一個人行啊？”

    這麼多人吃飯，江和平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江梨苦思冥想半天，想不起來上一世黃玉英是得了什麼病去世的。

    上一世，她只知道奶奶生病了，不知道奶奶生了什麼病。反正爲了給奶奶治病，家裏把錢全拿出來了，可還是遠遠不夠。

    如果奶奶註定有這一劫，早發現疾病也能早治療。

    江梨試圖說服老太太每年到醫院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

    老太太心疼錢，死活都不肯去。

    “奶奶身體好著呢，吃啥都香。一頓飯能吃兩個包子，比年輕人都能吃。整個邊沿農場就沒有比你奶奶身體還好的。看見趙春花沒？她背都駝了，你奶奶的背還倍直。”黃玉英拍著胸脯，語氣那叫一個自豪。

    江梨說不動她，打算再想想別的辦法，一定要說服奶奶去醫院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