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裏只有姥姥和姥爺！”江元沛失望地喊道。

    趙四妹哭了，哭得很傷心：“你怎麼能這樣說媽媽，你以為媽媽再結婚是爲了誰？”

    “爲了你自己，你就不願意幹活，想讓人養著。”

    這話不是江元沛說的，而是江梨說的。

    “我兒子就是讓你教壞的，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這個小丫頭不是省油的燈。”聽到這話，趙四妹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指頭一下一下地點著江梨的腦門，連連冷笑道：“怎麼，替江愛泰打抱不平啊？他不要我那個時候，我怎麼求他，他都不肯原諒我，非要跟我離婚不可。聽說我又找了人家，這是心裏不舒服了，過來找不痛快了。我趙四妹是泥人啊，任由你們捏圓搓扁的？”

    江梨的腦頭都讓她的手指甲戳紅了，可見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江梨一動不動地讓她戳，一步都沒有往後退。她用冰雪似的眼睛看著趙四妹，聲音平靜地說：“和你離婚之後，我二叔過得不知道多好了，有我奶奶和爸爸他們幫襯著，好日子還在後頭哪。”

    “你！”趙四妹本來就有心有不甘，要是江愛泰過得不好，她心裏多少好過一些。從江梨嘴裏得知，江愛泰過得好，她的脾氣當場就爆發了，一隻手舉起來作勢要打江梨。

    就在這時，一塊小石頭從後面飛出來，精準地砸到趙四妹的後背上。

    “誰？！”趙四妹面目猙獰地扭過頭，死死地盯著一個地方。

    趙恆躲在牆壁後面，面無表情地和趙四妹對視。

    趙四妹火氣更大了，江梨惹她就算了，這個小狗崽子也來惹她。是不是她太好說話了，所有人都要踩到她頭頂上？

    “狗崽子，我抽死你！”

    趙四妹四處看了看，看到地上有根棍子，她彎腰撿起來，氣勢洶洶地朝著趙恆走過去。

    “快跑啊！”江梨從後面摟抱住趙四妹的腰，大聲對趙恆說。

    “你，你給我鬆開！”趙四妹肺都要氣炸了，這三個小孩就是來氣她的。

    江元沛更直接，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棍子，遠遠地扔了出去。

    “不能打小孩，打小孩是壞女人。”

    “江元沛，你淨幫著外人對付媽媽！”趙四妹氣得直跺腳。

    “妹妹！”江元沛拉著江梨的手跑出去很遠。

    聽到這話，江元沛停下腳步，一臉失望地看著趙四妹說：“我來是想問問你要嫁什麼樣的人，可我沒想到的是，你不願意讓我來找你。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拖油瓶，影響你找第二春了？”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別聽你爺爺奶奶他們胡說，就算媽媽嫁人了，也還是你媽媽。要是有事，媽媽肯定會去找你的。這段時間，你安安生生在家裏呆著，沒事就不要過來找我了。”趙四妹尷尬地說。

    有些事心裏明白，不能攤到陽光底下曬。

    女人帶著孩子不好嫁人，趙四妹的媽媽跟人家說，孩子跟著趙四妹前夫，以後跟趙四妹沒有關係了。那家人對趙四妹很滿意，掏的彩禮是整個邊沿農場最高的，給足了趙家和趙四妹臉面。趙四妹很滿意，趙家人也很滿意。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江元沛，好像江元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江元沛年紀小，但他不是傻子。

    趙四妹的話，他全聽懂了，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說完，他拉著江梨跑了。

    趙四妹怔怔地看著他們跑遠，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這個兒子了。

    趙金寶從院裏走出來，喊了一嗓子：“姐，媽叫你進去。”

    “好。”趙四妹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溫潤，轉身進了院子。

    趙金寶彎下腰撿了塊石頭，在手掌裡掂了幾下扔了出去。

    啪地一聲，石頭砸在牆壁上，又從牆上彈到了地上。

    “狗崽子，爲了你媽媽好，你以後別再來了。”

    話是對江元沛說的。

    江元沛聽到了，眼睛裏麵的光一點點地暗淡下來。

    “元沛哥哥，我們該回家了。”江梨主動拉起江元沛的手說。

    江元沛點點頭，沉默地跟著江梨走了。

    趙恆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妹妹，媽媽不要我了。”江元沛聲音裏帶著哭腔，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江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沒人能受得了趙四妹這樣的媽媽。

    “我出生之後就沒有見過我爸媽。”趙恆語出驚人。

    江元沛吃了一驚，都忘記哭了。

    “你爸媽不喜歡你嗎？”

    只有父母不喜歡孩子，纔會想著把孩子送給別人養育。

    江元沛是這麼想的，就像他的媽媽一樣，心裏只有自己，完全沒有他這個兒子。

    “大概是很不喜歡，不然我長這麼大，他們不會連一面都不見我，還把我…”

    話說到一半，趙恆發現江元沛湊得很近很近，幾乎都要貼到他身上了。

    他語氣一頓，默默地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你怎麼不說了？”江元沛沒有注意到趙恆的這個舉動，一心沉浸在故事裏。

    “後面，你們都知道了，我就到了這兒。”趙恆說。

    江元沛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你爸媽多喜歡你呀，喜歡得趙美月和趙美雲都嫉妒。她們兩個天天在外面說你壞話，都是因為你爸媽對你太好了。”

    “你不懂。”趙恆說。

    “我懂啊。”江元沛堅持道。

    趙恆搖搖頭，扭過臉不理人了。

    江元沛一臉鬱悶地對江梨說：“我理解得不對嗎？他們都說，他是在外地出生的，大了纔會被父母接回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江梨這麼說。

    江梨知道趙恆不是趙有亮和劉二妮的孩子，可江元沛不知道。

    被趙恆這麼一打岔，江元沛心情好多了。畢竟心情不好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比自己還要慘。安慰的效果是驚人的。

    回去之後，黃玉英就坐在門口擇菜。

    看到他們回來了，黃玉英頭也不抬地說：“回來了？”

    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江元沛本來很忐忑的，看到黃玉英臉上的表情那麼放鬆，他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嗯。”他點點頭，高興地問：“奶奶，我們晚上吃什麼？”

    “奶奶給你們糊豆角吃。”黃玉英看了趙恆一眼，笑著說：“恆恆也留下來一起吃飯，包你好吃得咬掉舌頭。”

    豆角用肉炒了，鍋邊再放上一圈鍋貼，還沒有出鍋已經引來了一幫小饞貓。

    小饞貓們對著鐵鍋流口水。

    黃玉英揮著鏟子驅趕：“把桌子搬出來，都去屋裏坐好等著吃飯。”

    小饞貓們這才散開了。

    李金枝帶著三個孩子來了，站在廚房裏跟黃玉英商量。

    “農場修路要用人，我幹不了重活累活，也能撿點輕省活幹。我要是去幹活了，三個孩子吃飯就成了問題…”

    黃玉英不吭聲，把鍋裡的菜盛出來，放到一個大鐵盆裏，盛了滿滿一盆。

    她知道李金枝的來意，無非就是想讓三個孩子在她這兒吃飯。

    見黃玉英不搭腔，李金枝急了，直接表明了來意。

    “媽，你能幫我看幾天孩子嗎？不用多長時間，十五天就行。等我把活幹完了，馬上把孩子接過去。我也是爲了這個錢著想，元宏以後要上高中，兩個小的也要讀書了，家裏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只靠愛國一個人掙錢，怕是不夠用。”

    黃玉英和江和平都沒有接茬，屋子裏一陣沉默，只聽見柴火在灶堂裡噼裡啪啦的聲音。

    李金枝難堪地咬住嘴唇，沉不住氣說：“你都幫愛泰看孩子了，江梨也經常在你這兒吃飯，就不能幫幫我們一家嗎？”

    話說得委屈無比，彷彿黃玉英從來沒有幫過他們似的。

    黃玉英用鐵勺子敲了敲鍋沿，輕描淡寫地說：“把火滅了，不用再燒了。”

    這個舉動把李金枝嚇了一跳，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見黃玉英說：“凡正我跟你爸閒著沒事幹，看一個孩子是看，看兩個孩子也是看。不過有一樣，幫你們看孩子是有條件的。我跟你爸又不上班，天天看孩子做飯也沒啥收入。我們也不要錢，就要一點米和麪，你願意不願意？”

    聽說還要米麪，李金枝不太樂意：“愛泰給你米麪了？”

    “給了啊，我們現在吃的就是他拿過來的麵，他還交了一點錢，讓我買肉給元沛吃增加營養。他現在也沒老婆了，一門心思就撲在掙錢和孩子身上了。擔心我太摳門不給孩子買肉吃，特意拿了錢給我。”李金枝說。

    “江梨呢？”李金枝還是不死心。

    “愛民也給我抬了半袋子麵。”黃玉英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梨經常在爺爺奶奶家吃飯，因為黃玉英和江和平喜歡。

    江愛民什麼都沒有給他們拿，兩個老的心甘情願。

    李金枝的情況又不一樣，黃玉英一個人要做十幾口人的飯，早飯忙完了又要忙午飯。一天下來累得腰痠背疼，李金枝是出於什麼心思，想把孩子送過來，這個暫且先不提。黃玉英怕什麼？她就怕有人見樣學樣，也學李金枝把孩子送到她這兒來，到時候只怕會累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