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樂伶牙俐齒，胸腔中積了一肚子火，自然是懟得那老太太啞口無言，半天都沒想出來能與她對罵的話。

    小冥君站在她身後忍不住嗤笑一聲。

    枳樂回頭看他，“你笑什麼？”

    “沒什麼，覺著你像我的一位故人。”

    枳樂鬼使神差地追問下去，“什麼故人？是美是醜？你們……”

    她想說：你們這種男人調戲人的把戲我見慣了，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小冥君一臉真摯道：“吾心上人，自然很是可愛。”

    他提的是蘇扶，可枳樂並不知他從前過往，只見到小冥君目光灼灼，似乎能直穿人心，言語又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一時間，呼吸呆滯。

    忙扭過頭去。

    聽見前面老太太嘀咕道：“我要是能有復春那寶貝，非要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看看，老孃年輕時絕不輸你！”

    這是故意說給枳樂聽的，可她心如鼓擂，半點沒生氣。

    楚從瑆在門口逛了會，就察覺到身後站了個人，她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於是道：“你剛纔去哪了？”

    “認錯了人。”

    容鬱聲音中充斥著濃濃無奈，道：無妨，他們在排隊嗎？

    “嗯。”楚從瑆看著人間熱熱鬧鬧的景象，既覺虛無縹緲，又十分嚮往，“反正時候尚早，我們再逛逛。”

    “好，都聽你的。”

    容鬱向來對她十分順從，有求必應。

    很多都是些騙人的買賣，攤販在極力吆喝吹噓著，一見到衣飾不像本地人的楚從瑆，直興奮地唾沫星子四濺，把一張扇面往她臉上懟。

    容鬱眸色不善的用手隔開，沒跟商販計較。

    商販不死心道：“這上面叫做永夜圖，是說后羿失手射下十個太陽，自此世間只剩月色照亮，所以百姓們群魔亂舞，仗著誰都看不清誰，燒殺劫掠，為非作歹，令人間似場煉獄，比魔族做的那些惡事，還要過猶不及！”

    楚從瑆唇角出現一絲笑意，她也覺著好扯，揚了揚下巴道：“哦，還有嗎？”

    “還有這個！”

    商販像是摸清了她對惡俗的故事感興趣，又掏出一把扇子，上面畫工拙劣，墨痕未乾，有的地方還暈染開來。

    楚從瑆湊近一看，畫了個豬頭，那豬頭還穿著裙子飄飄欲仙。

    她眉頭輕皺，“這是什麼？”

    “此女名為葉淺明，天上的仙婠，嘿嘿，也就是當年仰止門的師母，夠醜吧？”

    容鬱也忍不住冷淡開口，“你又未曾親眼所見，何故背後玩弄取笑她的容顏？”

    他眼神肅穆，不怒自威，瘦得跟個猴似的小商販打了個哆嗦，連忙解釋說：“這可不能怪我啊，就這種扇子之前銷量最好了，人人都樂意買，所以我才畫的。”

    楚從瑆不解，“葉淺明又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沒做過歸沒做過，她就是好笑啊，”商販不由得委屈起來，撇著嘴道：“別人樂意看這個唄，這世上有多少事有公正可言，圖個樂子罷了，何須計較呢？”

    他怕得罪人，正要收了扇子去招呼別的顧客，剛展開一幅扇面欲介紹，只聽“咔嚓”一聲。

    扇子從中撕裂，碎成兩半，刀尖僅離他眼睛半寸之遙。

    尹辭笑眯眯揮著自己手中的扇子，道：“只有畫到這般境地，纔好意思拿出來叫賣，你這樣的東西，連次品都算不上。”

    他一身華貴綢衣，冷豔高貴的深紫色越發襯得膚色若雪，不盡人情，還有從內至外的一股騷包味。

    “楚仙師，我老遠就看見你們了。”尹辭轉頭道：“怎麼，事情辦完了？”

    “還沒，”楚從瑆看到他身後跟著的鐘儀，道：“你們出來遊玩？”

    “對，洛恆推薦的此處，可這裏出了一堆騙子外，也沒什麼好玩的，聽說有個算命的。可惜啊～”

    尹辭扇子一揮，額前兩縷龍鬚發飄起，眼裏滿是意氣風發。

    狂妄道：“我這人，從不信命，偏喜歡逆天而為。”

    鍾儀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

    鍾儀今日還是女子形態，喉間平整，明眸皓齒，她雖對尹辭還有所排斥，但在對方的軟磨硬泡下，態度已大有轉變。

    商販都快氣哭了，跺了跺腳指著尹辭罵道：“哪來的瘋子？賠我東西！”

    “好好好！”尹辭從旁邊抓了個空白扇面，又拈了根毛筆，道：“看老子給你畫一個驚為天人的扇面。”

    鍾儀白眼快翻上天了，她順手展開一副，端詳半晌上面的人物，道：“這扇面是被覆蓋過的。”

    商販吸了吸鼻子，皺著眉頭，“又不是我畫的，我怎麼知道上面是什麼？”

    “喂，”剛付錢買了一對扇子的小夫妻聞言，道：“你剛纔明明說這是你自己畫的。”

    “不都一樣嗎？姑奶奶！”商販無可奈何，過去又是一番周旋，總算說服對方，回頭看到鍾儀提了枝筆，正在那豬頭女子的扇面上塗塗改改，忙道：“你們這一對對小夫妻真是翻了天！半條活路都不給我留！我還要賺錢養家啊！”

    鍾儀頭也不抬道：“我待會賠你銀子。”

    尹辭捂著自己的扇面探頭看他，道：“你在修復原來的畫嗎？”

    凡人畫師依照上面的痕跡，只能仿照個五六分，但鍾儀可不是。

    她是仙者，閉著眼睛畫，筆下墨痕流暢覆蓋那豬頭女子，很快，兩張臉浮現在扇面上。

    尹辭道：“我畫好了，你看！”

    說著，展開扇子給商販看，商販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滿頭黑線道：“我拿腳亂踩兩下都比你畫的好，你這，這是什麼？”

    “是我跟她。”

    尹辭往鍾儀身側倚靠，楚從瑆瞥了眼那歪歪扭扭的小人，無語至極。

    “好了。嘶……”

    鍾儀睜眼看到自己所畫的東西，倒吸口涼氣，楚從瑆以為他也翻車了，好奇地伸脖子去看，去看到一張熟悉面孔。

    “你這是認真的嗎？”

    “絕不可能有錯。”鍾儀表情同樣複雜，道：“此扇非凡品，不知為何陰差陽錯落到此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