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得如此不堪，百里奚又是極重面子的人，他在楚允和的肩頭拍了兩下，把人暗中打暈後又叫弟子抬他去處理傷勢，然後衝他們二人道。

    “既然事情表明了是一場烏龍，枳樂又已經出來作證，我仰止門的家事還是不勞煩外人插手了，兩位想要再留一陣，又或是去別處遊玩，都請便吧。”

    明裏暗裏在下逐客令，楚從瑆又豈會聽不出來，她也逐漸摸透百里奚是什麼脾性，於是道：“也罷，天快亮了，我們二人這便下山。”

    “這樣最好。”

    百里奚袖子一揮，面色鐵青的轉身離去。

    楚從瑆出門走了好一陣，纔回頭看默默跟在後麵的枳樂，對方則一臉愧疚的快要哭出來。

    她嘆了口氣，“不必愧疚，情蠱使然，是我事先沒料到而已。”

    她當初在林桉華的操控下，因為自身靈力強盛，還能有喘息的機會，竟一時忘了枳樂不過是個凡人。

    容鬱道：“那楚允和對師母的態度不一般。”

    “我也瞧出來了。”

    此時天色漸明，一縷晨光透過雲層灑落在大地上，很快，細細碎碎的陽光便鋪滿整個山頭。

    楚從瑆知道白日裏難撞見阿飄，於是道：“竹林裡的東西並非等閒之物，平常的竹子不可能刺穿人身體。”

    “我們要回去看看嗎？”

    “不必。”楚從瑆手上掐了個訣，很快召出平日裏總默默跟在自己身後的阿飄，恭敬道：“前輩，還請你去問一番。”

    “哼，”七星谷從前的阿飄怎麼說也比楚從瑆高好幾個輩分，性子傲然，不肯聽她使喚，“自己有手有腳的為何不去？我忙著呢，沒空。”

    楚從瑆衝她眨了兩下眼睛，“前輩道行比我深，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都多，您去一定事半功倍！”

    阿飄被奉承夠了，這才心滿意足地點了下頭，“那也對，等我訊息。”

    楚從瑆心下默默鬆口氣，扭頭看到容鬱抽搐的嘴角，道：“怎麼了？”

    “師尊在與什麼東西講話？”

    “就那種，嗯，阿飄啊。”楚從瑆敏銳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你難不成怕那種東西？”

    容鬱眉目舒展，“我只是沒想到師尊的通靈之術已這般厲害了。”

    “那是當然。”

    這句話是小冥君說的，他一覺醒來發現兩人都不見了，這才匆忙找出來，頗為不悅道：“你們兩個竟丟下我跑了？”

    楚從瑆自動忽略了他那句質問，道：“楚允和被留在了仰止門醫治，宋秦臻不知去向，枳樂，他昨晚說你服用了復春……你還記得，你們頭回見面是在哪裏嗎？”

    枳樂不假思索道：“聞玉樓外。”

    聞玉樓位於仰止門山腳下的小鎮上，是這裏最高的一處景觀，不過看著稀鬆平常，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奇怪的是，這裏人來人往，看衣著打扮，很多都像是外地人特地前來拜訪的。

    街邊商販在奮力吆喝著，看到枳樂打扮不俗，立馬拽住了她胳膊，道：“姑娘，名貴藥材製成的香囊，戴上之後便能百毒不侵，疾病不沾，只要五十文前，您看看？”

    枳樂只看了一眼，便道：“你這些藥才加起來不到五文錢，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何故賣弄虛名，如果真有實效，那天底下的醫師不如都回家吃乾飯吧。”

    她掙脫開自己的袖子，兇狠地看了黑心商販一眼。

    那商販也是臉上無光，哼唧兩下只能放人。

    一路走過去，路上坑蒙拐騙的人層出不窮，很多還都是本地人士，專坑外來者。

    枳樂解釋說：“這裏的許多年前就出了一個半仙，剛開始在街角擺了個小攤，一日賺不到幾分錢，後來名聲大噪，人人都說他是司令星君下凡，算得準確無比，我也過來湊熱鬧，也是那日，碰見的楚允和。”

    提起“楚允和”三個字，就能叫枳樂眼中好一陣黯淡無光，被從小到大鐘情之人算計，任是誰都很難緩過勁來。

    “那人叫徐半仙？”

    楚從瑆有意岔開話題，枳樂點頭，“沒錯，他當年拉著過路的窮書生說他一定是未來狀元，一國之主。”

    小冥君覺得有些扯，詫異問道：“後來實現了？”

    “那是自然，姓陸，北邑後主，逼死聞人忠的狠角色，現已老死，他兒子還穩當當在皇位上坐著。”

    枳樂眉眼間似有鄙夷之色，不爽道：“徐玉神出鬼沒的，所以當年的老皇帝想把他招安，也找不到人影，只得作罷。”

    她解釋完後，楚從瑆心下愈發好奇這徐半仙究竟是何等人士，不禁加快了前往聞玉樓的腳步。

    容鬱忽然拍了下她肩頭，“我去去就回。”

    等楚從瑆轉頭，他身影已消失在人海中。

    聞玉樓共有四層，找徐玉算命的人從樓頂排到樓下，看著前面足足上百號人把樓梯站滿，楚從瑆突然就生了三分厭棄感。

    她道：“你們在這等著吧，我去去就回。”

    還是用同樣的理由，小冥君一眼識破，道：“你不會是懶得排隊吧？”

    “當然。”

    楚從瑆理直氣壯，說話的功夫，他們後面又排了七八號人，好在前面一直有人往下走，隊伍緩慢挪動著。

    小冥君跟枳樂單獨呆著，聽見前面有人道：“這徐半仙未免也太準了，他說我今年能抱孫子，誰知道一下抱了三個，家裏都快吃窮了，嘿嘿。”

    另一人反問道：“那你還來做什麼？”

    “問問我兒子何時能續絃，那生母沒了，得再娶一個，否則同時帶三個孩子，能淘死我。”

    “……哦。喲，好福氣。”

    那人陰陽怪氣答了句，扭頭不想再理那老太太，誰知那老太太沒炫耀完，還扒她肩頭道：“看你我年齡差不多大，你可有孫子了？”

    枳樂聽得眯了眯眼，頗為不悅，誰知那老太太抓不著人炫耀，將目光對準了她，“姑娘，你多大了？”

    “已經有六個孫子了。”枳樂皮笑肉不笑道：“我們年紀也差不多，你怎麼老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