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從瑆點了點頭，並未起疑，彼時她還不知，自己正一步步陷入泥潭中。

    藥香氤氳開來，樂初霽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她在心底用意念跟元白討價還價，還在追問蘇扶的下落。

    “再找不到一點線索的話，小冥君就會以為我在誆他了，到時候氣急動手的話，他可是鬼君啊！會要我命的。”

    元白對楚從瑆的各種賣慘把戲，早就見怪不怪，幽幽道：“你不會有事的，下落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跟容鬱共赴巫山？

    楚從瑆感到頭都要大了，伸出一根手指卷弄著髮絲，眉頭緊皺。

    忽然，手背一熱，樂初霽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了她手背上，楚從瑆正想勾唇角，低頭髮覺他的爪子很快就變回了手。

    “咦？”

    還沒喝藥，怎麼突然起效，楚從瑆驚奇道：“你情況有所好轉了？”

    樂初霽抓著她的手緩緩握緊，看她沒掙脫，眼角都含了絲笑意，輕聲說：“今天沒什麼太陽。”

    一句閒談，楚從瑆轉頭看他，“我能問問，你是因為誰才這樣的嗎？”

    樂初霽聞言，臉色驟變，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

    半晌，才嗓音低沉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

    “自然是真的不知道。”

    楚從瑆聳了下肩膀。

    樂初霽再抬頭看她時，目光中清楚寫滿了憤怒。

    “楚從瑆，我們認識三年多了。”

    “啊？”

    “三年零六個月。”樂初霽平靜陳述完後，眼中猛然情緒翻涌，湊近道：“你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我鍾情之人是誰嗎？”

    一直靠在火堆旁，自然會感受到暖意。

    不過之前的楚從瑆還一直以為他是將自己當做了要好且上心的朋友，所以纔會多加關懷。

    一直到重新與容鬱在一起後，她滿心滿眼都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全然顧不及身邊的人，自然忽略了樂初霽的種種跡象。

    況且對方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楚從瑆沒理由再去否認了，於是一邊眉毛高高挑起，玩笑口吻道：“不會是我吧？”

    樂初霽眼眶紅了。

    “可是，我已經有容鬱了，就不會再關照旁人。”

    樂初霽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在她解釋完後，清淚滾落匯聚在下巴。

    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樂初霽心裏清楚，此次告白宣之於口，兩人就再也沒辦法以朋友的身份同行。

    楚從瑆咬了咬牙，若是拒絕得藕斷絲連，後續肯定還會有諸多煩惱，她道：“並非是你不好，而是我們遇到的太晚了，樂初霽，你是狐族少君，身邊肯定也不缺女子，要往前看，等到日後，肯定能遇到新的……”

    她沒說完，咬了下舌尖，心中想起了烏爾瑪爾的解釋。

    樂初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哦”了聲，靠回軟榻上，道：“可是沒辦法，是我識人不清，現在除了與你接近外，沒別的辦法了。”

    楚從瑆一時間到了兩難之際，她當然可以立馬起身揭開竹簾離去，但是又不能眼睜睜看著朋友衰竭死去，於是皺眉道：“你想怎樣？”

    “需要你的一些精元來化解詛咒。”

    人類如同鳥類一樣，身上僅有的精元通常存於舌尖和心口。

    樂初霽欺身上前，心中苦澀瀰漫，但看著眼前女子清澈透亮的雙眸，手覆蓋上她臉頰後，久久沒有動作。

    喉結滾動，嚴肅問道：“你願意嗎？”

    楚從瑆進退維谷，藏在手中的手緩慢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抬眼看他。

    兩人距離過近，溫熱呼吸交成一片，樂初霽此刻心中大有欲哭無淚的無力感，他進一步逼問道：“爲了救我性命，哪怕只是犧牲你這麼一點點，都不願意嗎？”

    這話頗有強人所難的綁架意味，楚從瑆心中一片冰涼，知道對方是在有意激怒自己，越是氣氛凝滯不得動彈，她注意力就愈發分散。

    忽然，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非同尋常的氣息。

    像是什麼植物腐爛的氣息，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蓮池中散發出來的味道，仔細一想，卻注意到這氣味離得極近。

    楚從瑆反應過來，一把推開樂初霽，然後踢翻了面前的小火爐，砂鍋中熬煮的藥物灑了一地，透過沒有完全煮化的外觀就能辨認出不少藥物。

    “你們算計我？”

    “你和烏爾瑪爾一夥的！”

    楚從瑆霍然起身，可她吸收了太多這種氣味，頭腦發暈，忍不住扶著柱子，逐漸感受到全身痠軟無力，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坐回原來的位置。

    警惕盯著樂初霽道：“我和容鬱雖然明面上還是師徒關係，但拜堂成親的那日，你也是親眼目睹的了。樂初霽，你好歹也是狐族少君，強人所難來插手別人的感情，不覺得愧疚嗎？”

    越是熟悉越知道別人的痛點在哪裏，樂初霽果真被一朝點燃，他起身，雙手雙腳都恢復了人類的模樣。

    怒道：“楚從瑆，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甚至不惜放棄身份，都要跟隨於你，可是你呢？你從來沒有回頭看過我一眼，本君不害怕付出的感情付諸東流，但是，你也不能這樣糟踐別人的心意！”

    兩人面對面僵持著，楚從瑆並不害怕，她隨身帶著難平劍，隨時可以召劍靈出來，而且……她在心底深深認同，樂初霽不會傷害自己，憑著他那孤傲性子，絕不會做出太逾越的舉動。

    樂初霽吼完，一陣頭暈目眩，年輕的面孔上滿是不甘，他很快冷靜下來，屈膝一腿跪在楚從瑆身邊的椅子上。

    然後將嘴唇貼了上去，試圖強吻。

    楚從瑆伸手欲召劍靈，感知到樂初霽渾身都在抖，氣息也不順暢，就這麼直愣愣帶著一腔孤勇和不甘心貼上她雙唇。

    蜻蜓點水的一下，很快，離開。

    楚從瑆眉頭緊鎖，眼底浮現一絲嫌惡，然後拖著無力地身子朝外走去。

    而樂初霽癱軟在軟塌上，感到自己身上詛咒已解，靈力正在逐步恢復，可右手，卻是陣陣鑽心的痛楚。

    “這情蠱，”樂初霽揚了揚唇角，看著面板底下不斷凸起涌動的驚悚東西，自嘲笑道：“果真是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