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瑪爾是挑在容鬱剛出門時過來的，她站在門口，表情略有些尷尬。

    楚從瑆知道此人不擅長撒謊，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於是直接問道：“怎麼了？”

    烏爾瑪爾睫毛顫了顫，深吸一口氣，抬步進門道：“你是不知道那條狐狸有多纏人，外敷內用的藥一概不理，縮在床上都不願意動。”

    楚從瑆料到她前來是要談樂初霽病情的，所以半點疑心都沒起，起身攏了攏袖子道：“他情況如何？我去看看吧。”

    “你家那位呢？”

    “哪……你說容鬱啊，他出去了。”楚從瑆答完，提裙襬跟上烏爾瑪爾的步伐，沒走兩步，對方就刻意放慢腳步落到了她後面。

    烏爾瑪爾藏在袖中的手緩慢握緊，最終鼓起勇氣，打算一手刀劈暈楚從瑆。

    誰知剛抬起手，便聽見一句熱情招呼聲，“呦，楚仙師？谷主也在啊。”

    尹辭遠遠跑得過來，搖著手中扇子，鬢邊龍鬚發一揚一揚，他喜道：“真巧啊。”

    這個方向的廂房就只住著楚從瑆和容鬱二人，尹辭明顯是刻意來找她的。

    “有事直說。”

    楚從瑆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眼底的那絲欲言又止。

    尹辭嘿嘿一笑，道：“還真有些事，你跟魔尊是不是都知道鍾儀是誰？”

    話題如此直白的攤開，楚從瑆反倒不知該說什麼，沉吟良久，“猜測而已。”

    “嗯，”尹辭扇子搖得更歡了，試圖用冷風吹散心底緊張，他道：“鍾儀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為何這樣說？”

    “她要是沒有苦衷，為什麼不跟我在一起？”

    理直氣也壯，楚從瑆繃緊的心絃剎那間鬆開，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道：“人家不喜歡你，得在你自己身上找問題。”

    “怎麼可能是我有問題？”尹辭癟嘴，不屑道：“老子風流倜儻，又正值二八年華，從前追我的各大女掌門都能從紫霄派排到七星谷去，喂，你別不信……”

    楚從瑆加快腳步，甩開這個煩人精，她其實也隱隱意識到尹辭是來試探口風的，不過關於鍾儀身世問題，也始終是她和容鬱的一些猜想，並未從對方口中得到證實，那就不能胡說。

    到了樂初霽的住處，大門依舊緊閉，烏爾瑪爾剛纔計劃被打亂，如今只能破罐子破摔，硬著頭皮做了個邀請手勢。

    “他尋常這個時間應該都在涼亭內放風，畢竟總窩在床上，會悶壞的。”

    “嗯？”楚從瑆挑了挑眉，這解釋明顯邏輯不通，跟烏爾瑪爾去邀請她時的話前後矛盾，不過她也沒理由懷疑他們，點頭道：“好吧，不過樂初霽的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狐族的詛咒。”烏爾瑪爾走在前面領路，道：“其實這事情也在凡間流傳甚廣，狐狸若是不能得到鍾情之人，就會靈力衰敗，化成原形。”

    楚從瑆猛然間想起了孟堪驚，奇怪道：“可就算得到了，那人也不一定會對她一心一意。”

    就像當初邢玠不過是被一時激怒才立孟堪驚為側妃，心中所愛從頭到尾都只有陸行雲。

    “那又何妨？”烏爾瑪爾回頭解釋說：“肌膚相親，就已經破除了詛咒，至於之後會不會移情別戀，那都是狐狸自己的事情了。”

    “哦……”

    聽到這個解釋，楚從瑆雖然覺得離譜，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樂初霽究竟對哪家姑娘動了情？他們狐族不是最後蠱惑之術嗎，還愁得不到一個人？”

    烏爾瑪爾一愣，腳步頓住，眼裏浮現一絲懊惱之色，心道：“事情不能這麼草率，否則難以預估後果，破解蠱蟲一定還有另外的辦法。”

    樂初霽給出條件叫他們封口對楚從瑆保密此事，烏爾瑪爾思量過後，尋思的確是兩全之法。

    可到了這節骨眼上，她忽然後悔了。

    萬一樂初霽動機不純，對楚仙師還有別的豈圖呢？身為朋友，她可不能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害她。

    於是轉身說道：“我這才發現今天居然沒出太陽，所以樂初霽說不定在房中沒出來……”

    她話還沒說完，楚從瑆的目光就已經越過自己望向涼亭內，而後招了招手。

    “他不是在那嗎？”

    烏爾瑪爾心中嘆了口氣，涼亭坐落在一片荷花池中，錯落有序，周圍都蒙著防蚊的輕紗和珠簾，遠遠望去，樂初霽身形隱隱綽綽。

    而正值秋季，荷塘中一片枯花敗葉，稍稍遠高於水面的踏腳石上掛了不少腐敗草葉，髒兮兮的。

    楚從瑆索性飛身過去，樂初霽抬頭看到她，縱使心中早有準備，卻還是錯愕了一下。

    烏爾瑪爾走向涼亭的每一步，心中都複雜無比，她眉頭緊鎖，道：“樂初霽，人我給你帶來了，別耍脾氣了，好好服藥。”

    然後又轉頭對楚從瑆道：“我有了個能治你體內蠱蟲的法子，不過這事情需要事先保密，還有可能會……惹怒你。”

    她目光逐漸變得小心翼翼，說到最後都不敢抬頭看楚從瑆。

    楚從瑆看著面前小火爐上咕嘟咕嘟燉著的湯藥，空氣中瀰漫苦澀的藥香，輕笑道：“有辦法醫治也是求而不得，不過那方法，會害到別人嗎？”

    她立馬想起了枳樂那日提出的辦法。

    烏爾瑪爾馬上擺手否認道：“不是。許堯是巫和一族的後代，有了記憶之後給了我一味藥水，用那東西洗眼就能看到體內是哪種蠱蟲。”

    “就連情蠱也分很多型別，只要找到對應方法就可以醫治。”烏爾瑪爾解釋完，忽然八卦了一句，“那洛老爺大概放不下許氏，今天早上又來風響谷了。”

    樂初霽哼了聲，不屑一顧道：“他也不嫌丟人，被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拋棄後還好意思回來找。”

    這話過於偏激，惹得楚從瑆眉頭一蹙，糾正道：“那是他願意成全，但並非放得下，憑洛恆的性子，想必也不會做出強人所難的事來。”

    “嗯。”烏爾瑪爾起身，“我去取些東西來，你們在這裏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