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故人重逢
楚從瑆知道他想起了容修,曾經兄弟兩人也沒鬧到這般水火不容的田地時,容修跟他,還算得上是相敬如賓。
不過這種感受也是僅僅一瞬,畢竟有著兩人母妃的過往在那裏放著,容修不覺著自己有什麼過錯,也就不值得同情。
千年的銀杏樹下,幻境中暴怒的聞人忠將阿九了斷在這裏,但等一切塵埃落定,抓住刺客後。
他卻後悔了,吩咐和自己又在鬼門關走過一道的心腹。
“放了他們。”
“陛下!”明明國師的前車之鑑還在眼前,他不理解聞人忠為何要心軟。
只見聞人忠一邊擦著阿九臉上血跡一邊道:“恩恩怨怨想報,只會牽連一代又一代的人,我哥哥死了,阿九沒了,你。”
他目光落在那個被燒的面目全非的人身上,“當初你從巫和一族那大火中逃了出來,現在已經心願得逞,就走吧。”
那人一愣,隨即哈哈笑道:“要殺就殺,要剮就剮,老子苟且偷生活了這麼多年,需要你來放過我?”
口氣囂張,可笑著笑著,就沒了聲。
“你這些年帶著下屬東躲西藏,以仇恨為生,恐怕早就忘記了一個人活著的本來模樣。”
聞人忠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靜,他好像要把剛纔未來得及說出的話全部吐露出來。
“朕放你一馬,也算是放自己一條活路。”
他悲慟至極,竟連半滴眼淚都擠不出來,除了嘆氣外,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
等刺客一行人滿是不解地離開後,靠著樹幹的聞人忠抱著體溫逐漸涼下去的阿九,喃喃道:“你那日在宮道上對儷妃所言,是真的吧?”
儷妃是跟阿九情誼深厚,但她體內流著的是北邑血液,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細作留在皇帝身邊做事不理。
所以提前派人引來了聞人忠,他帶著心腹靠在宮牆上,聽見儷妃質問完。
過了許久,阿九才比劃了個手勢。
“什麼意思?什麼十一個?”
阿九眨了眨眼睛,臉上染了一抹嫣紅。
“哦!”儷妃恍然大悟,錯愕道:“你之前說過自己一共愛了十個人,現在是十一個,就是說,那一個是陛下?”
儷妃語氣過於澎湃激動,導致聞人忠聽到阿九的那句“嗯”不大真切,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阿九抹了脖子,最後一口氣流逝前,指了指銀杏樹,又指了指聞人忠和自己。
沙啞道:“我們來生見。”
風過,許堯莫名打了個寒顫,伸手才發現臉上一片冰涼液體,她嘴上說得再絕,終究是瞞騙不了自己心意。
在聞人忠微微揚起的嘴角中,痛哭出聲,“可是,可是陛下,我沒辦法選擇!我沒有選擇的餘地,生來就稀裏糊塗的與你哥哥成了敵人,被告知這些年受盡磨難,家人慘死都與你有關,要我怎麼原諒,怎麼當做無事發生的與你共處?”
她當年也有想過退縮,逃出宮的那一年,是想遠走高飛,從此不再牽扯這些事,但事實證明,已是局中人,除了身死外,無法逃脫命運齒輪的轉動。
“我給你。”
聞人忠不著邊際地撂下這一句話後,輕聲道:“我會在這裏繼續等你。”
許堯目光顫了顫,提起裙襬便跑了,背影虛虛消失在風響谷的大門口。
小冥君先一語點破,“那位存在不了多久了,凡人的亡魂在地上是有期限的。罷了罷了,我們保護許堯不被殺掉的事情完成,就走吧。”
容鬱先行,但目光中蘊含深深沉重,一聲不吭,楚從瑆知他心情不佳,跟在身後道:“怎麼?”
“師尊,你說許氏會做出何種抉擇?”
楚從瑆眉梢一條,似有驚訝,“你從前可不愛理會凡塵中人與人的糾纏,今日怎麼突然轉性了?”
“沒什麼。”
楚從瑆看著長大的徒弟,兩人又一起攜手走了這麼久的路,她不用猜,都知道容鬱醉翁之意不在酒,壓根不是在糾結許氏和聞人忠的事情。
於是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道:“聞人語那位兄長,的確分外合格,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卻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聞人忠……這世上拋棄妻子的丈夫,反目成仇的兄弟,弒父殺兄的逆子多會兒去了,由此一對比,更顯珍貴。”
況且他就算死,也要吩咐下屬幫忙完成弟弟的願望,此份純粹至死的情誼,難免會令人動容。
“可萬般種種,皆是天命,有得既有失……”
楚從瑆開導的話沒說完,容鬱突然垂目看她,嘴角噙了絲笑意,“是,我有師尊你。”
跟在兩人身側的小冥君立即彈開,皺眉道:“什麼啊,大晚上的要搞肉麻事情,快離我遠些!”
說罷,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拂袖快步離去。
次日,許堯忽逢大病,臥床不起。
枳樂這麼多年的行醫生涯好像也遭了挫折,擼起袖子嘟囔道:“真真是奇怪,只是普通風寒而已,居然會嚴重成這樣?”
楚從瑆對醫術也是略通一二,提出她方子上的問題,道:“許氏身子骨太弱,這味藥對平常人效果極佳,但用在她身上,可能會適得其反,起不到什麼作用,不如換一個平緩……”
“你是醫師還是我是醫師?”枳樂不以為然地瞪了她一眼,揮手道:“別在這裏搗亂。”
許氏病況肉眼可見的糟糕,枳樂焦頭爛額,吃飯時竟將這股火氣遷怒到了楚從瑆身上,怒道:“別總是想給我什麼建議,你又不是我師父,對醫術會個鳳毛麟角,就妄想……”
“妄想如何?”
“住嘴。”
容鬱的聲音與另一道女子的聲音同時響起,枳樂氣得跺了跺腳,就要再次開口找茬時,忽然嚇得一愣。
容鬱回頭,詫異笑出了聲,“居然是你?”
看來來者是熟人,楚從瑆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她認識的人中,能再風響谷居住這麼多年且教出個會醫術的徒弟之人,究竟是誰呢?
回頭,一張熟悉面孔映入眼中。
女子徐徐行了一禮,“當年不告而別,深感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