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迷迷瞪瞪睜開眼來，感到腹部撕裂般的苦楚，痛得她倒吸口冷氣。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旁人的交談聲。

    “她就是陛下帶回來的姑娘？”

    “中人之姿，況且這般瘦小，許是某位草民的孩子亂跑吧。”

    “嘖嘖嘖，她一個人可叫陛下吃盡了苦頭，這會兒正坐在御書房挨訓呢。”

    話音一落，周圍響起歡快笑聲，這些妃子對於所謂的北邑皇帝並不上心，因為聞人忠將她們娶回來後，從沒入後宮看過一眼，久而久之，這些妃子也懶得勾心鬥角，更別提爭寵了。

    “啪”的一聲，一個女子脆生生道：“我贏了，我贏了，快給錢！”

    “儷妃，姐妹們說好了過來看望病人，你居然在這兒打起了馬牌，待會兒被嬤嬤看見，又要念叨你了。”

    “嘿嘿，這有什麼？你就不知道……誒，人是不是醒了？”

    儷妃開口提醒完，阿九眉毛微攏，茫然地睜開眼來。

    她很少開口講話，通常都是打手勢回答，御醫說，可能是被那一箭給嚇著了，需要些時日恢復。

    而這位阿九，來歷不明，每次有人問起她家在何處時，只會換來一臉茫然的眼神。

    所以，順其自然地，她就在後宮中留了一陣子，很快，那些“熱情好客”的妃子們便把她拉在一塊玩鬧。

    射箭，投壺，划船遊玩，賭錢潑茶，好不熱鬧。

    阿九發現，她們入宮太久見不到皇帝，普遍對那個聞人忠不抱什麼希望，一個個就像未出閣的姑娘似的，性子歡脫，每日裏便是享著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心裏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與其說沒半點城府，不如用壓根用不著奮鬥來形容更為貼切些。

    這不，一個位份極高的貴妃將腿翹在桌沿邊講起了自己的情史，她一拍大腿，憤恨道：“當年本姑娘還未出閣時，在上元燈節一露面，上門提親的男子就能從河這邊排到那邊……唉，都怪我那爹爹鬼迷心竅，以為憑著我的姿色便能給他帶去名利，誰知道這皇帝是個不近人情的主，本姑娘入宮這麼多年了，一共就見過他兩回。”

    “聽說啊。”

    坐在阿九左手邊的儷妃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興致勃勃八卦道：“這些年來，入宮的姑娘一個比一個貌美，甚至有的博學多才，各種小家碧玉，絕色傾城的都有了，可這皇帝正眼瞧都不瞧，你爹前陣子，噗……”

    儷妃話沒說完，想到好笑的點子上，樂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笑倒在阿九懷中，伸手摸了摸她下巴，嘖道：“你剛來我們都說你長得挺一般，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好好打扮一下，不也是個清新脫俗的俊俏姑娘麼。”

    貴妃伸腿欲踹她，“你快說，我爹做什麼了？”

    “也沒什麼，”儷妃忍俊不禁，強行壓著上揚嘴角道：“不過是想投機取巧，送了幾個俊美異常的男倌進來，皇帝哪裏知道那種事，被小倌一挑撥，氣得將人拖走淨了身，直接在宮中當了太監。”

    貴妃：“……”

    一陣無語中，阿九眯了眯眼睛。

    儷妃拍手叫道：“你笑了！”

    這時一道聲音幽幽傳來，“陛下真是暴殄天物，他不要大可送給我們，浪費啊浪費。”

    “哈哈哈！”

    一位妃子笑得前仰後合，道：“快些閉嘴吧姐姐，你這話若是傳出去，說不定要砍腦袋的！”

    殿中一團鬨笑，阿九抬眼望向窗外，然後眼角抽了抽，儷妃還在大笑著應答，“這個主意倒不錯，我們一個個入宮之後，直接成了寡婦，平日裏除了太監，連男人的麵都見不著。你們瞧，貴妃姐姐剛纔不就在懷念自己那從門口排到城外的男人嘛？”

    貴妃被親爹做出的事搞得一陣心酸，瞪他一眼，沒有說話，卻下意識順著阿九的目光望向窗外。

    殿內鬨鬧聲減弱，儷妃還以為冷場，又講起了新的八卦。

    “國師對皇帝的確是真情實意，畢竟這天下可沒人願意把到手的皇位拱手於人，陛下也對他那位哥哥厚道，只要不出什麼岔子，我北邑大可綿延萬年……不過，你們聽說沒有，國師被他夫人當衆罵過很多次，近日裏半夜入宮，好像是被他夫人揍了……哎呀，阿九，你不要扯我的衣裳，前幾日新做的，用了上好的綢緞，別扯爛了！”

    一瞬間，殿內鴉雀無聲，儷妃抬頭嚷嚷道：“怎麼了，你們幹嘛露出這種表情？”

    她一回頭，捂臉“哇”了聲。

    聽著眾人的行禮參拜聲，只能期期艾艾地跪了下去，將腦袋深埋在胳膊肘裡。

    阿九跟著照做，她行禮時，恰好有一陣穿堂風冷冷刮過，吹得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

    夜風吹過，銀杏樹下，聞人忠緩緩道：“那天，朕頭一回主動入後宮，實則是抱著一腔怨氣，因為不能遷怒貴妃孃家，只好被迫做做樣子，結果，聽到儷妃在背後吐槽我哥哥的家事，又覺得無比好笑，心情複雜中，看到阿九你。”

    許堯或者茶杯的手緩緩收緊，侷促灌了口茶，她對於這些記憶，只有模模糊糊的感覺，更多的是惶然和無措。

    “你那日的表情跟現在一樣，又害怕又期待，朕開口罰了幾個出言不遜妃子的俸祿，轉身要走時，你開口挽留我了。”

    “陛下且慢。”

    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阿九緩緩站起，她因為不常開口的緣故，說話很是生澀，但目光無比堅定道：“那日，我欠你一隻獵物。”

    “哦。怎樣？”

    聞人忠一想起這個就生氣，他在御書房裡被大臣們苦口婆心勸了幾個時辰，有的又想上演當場自盡來勸導他的戲碼，搞得他無比心累。

    “所以我準備了獵物給您。”

    聞人忠一挑眉毛，他進來之後就站在窗外踟躕，不想混進女人堆裡，但時辰還早，國師的意思，是叫他最好在後宮留宿一晚，免去那些流言蜚語。

    思前想後一番，他點頭道：“好啊，拿出來讓朕看看。”